沐以安能够清晰的感觉到眼前这位老人的手在颤抖。

她本来想嘲讽他几句，忘恩负义，见异思迁，到处留情的宵小之人。

都是眼前的老人害苦了外婆，害她一生被人指指点点，活在黑暗中见不得光。

也是因为眼前这位老人害苦了自己的母亲，从小到大被人指指点点，辱骂是野孩子，杂种。

让自己的母亲从小活在流言蜚语中，沦为乡下的野丫头，让人看不起，说三道四。

都是因为眼前的老人，害了沐以安这一生最重要的两位亲人。

她应该恨他，不原谅他，将他视作自己的仇人。

可是，不知道为什么？

看到他满是泪痕的脸，还有他手中泛黄的相片，她却不忍心责怪他。

“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她？当年要是没有她，我就死了。”

封老太爷自言自语，像是和眼前两个孩子叙说缘由，又像是追忆往事，开始讲述他的一生。

“那年兵荒马乱，我不幸负伤，逼不得已离开大部队，留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等待死亡的到来。

正在奄奄一息的时候，是你外婆出现救我一命，我们日久生情，私定终身。

她不嫌弃我丧偶，带着一个拖油瓶，心甘情愿下嫁给我。

我将封家祖传的玉镯赠送给她，并承诺，打仗战胜归来，就来找她，带她回家。”

沐以安从他的神色中不难看出，他是对自己的外婆动情，爱她的。

因为在封爷爷谈论起外婆时，他眸中欣喜的目光做不得假。

看封爷爷久久没说话，好像还在追忆往昔，接过话茬。

“那你后来为什么食言，没有去找她？”

封老太爷从沉思中醒来，诧异：“谁说我没有去找她？我找过，可是根本找不到。”

老人面色很伤心，很难过，继续往下说。

“这场仗打了三年之久，等我凯旋归来，第一时间便去找你外婆。

可是三年时间太长，可以发生很多未知的事情。

物是人非，时过境迁。

我找到当年和你外婆生活过的小山村，她已经不在我们的家里，人去屋空。

我私下经过多方打听，终于皇天不负心有心人，让我找到一个曾在村子里生活过的老人。

向他打听之后才得知，村子里半年前闹了一场洪灾，村子里的人死的死，逃的逃，你外婆也从此音讯全无。

我还意外得知她为我生孩子，是一个女儿。

只要想到她们母女俩人独自漂泊在外，生死未卜，我就彻夜难眠。

那几年我发了疯似的寻找。

找朋友，找家人，找战友寻求帮助。

甚至还在报社登过寻人启事，一直都石沉大海，没有一点消息。

后来，有人劝我说，她们或许早就不在人世间，让我节哀顺变，看开点。

毕竟那样的时代，一个无根无萍的女人，无权无势无背景，想要独自养大一个孩子实在太难。

刚开始我不接受，总认为她们还在某个地方等着我。

后来时间久了，我开始怀疑，她们或许真的不在了。”

老人讲到这里，开始捂着脸，默默垂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