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节目录 第14章 穷人家算不得的账(2 / 2)

作品:《站着

“老倌子,你总是七算八算,有些事,称你的算吗?”

“那也是。”我大爷爷说:“牛栏里养的那条牛,是条骚牯子,别指望它,会生下牛崽崽。”

半夜里,雨停了。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两只野猫,凄厉地啼哭,引发一大群猫,跟着共鸣。

屋漏水滴在空木盆子里,“当,当”,活像是吉祥寺的老和尚,有心有力地敲着旧木鱼。

我大姑母家的狗,钱褡子,在安门前塘的担水码头,吓唬了几声夜行人,对于饥饿着的黑夜,以扇形方式展开的寂寞,未予置评。

突然,听到一声巨响,紧接着,听到几声猪的叫声,又渐渐弱了。

一忽儿,邻居家双层下巴的茵陈,扯着嗓子大骂丈夫辛夷:“你这个天煞的狗奴才,还在摊尸?猪栏倒了,猪被打死了!”

辛夷懵里懵懂地说:“你确定,是我们家猪栏倒了?”

茵陈一个大耳括子打在辛夷脸上,怒骂道:“雷公公怎么不劈死你这个没用的货物?天啊!却打死了我辛辛苦苦养了两个月的架子猪。”

我大奶奶小声说:“造孽呀。”

“怪哪个呢?”我大爷爷说:“他们两公婆,一个窑子里烧出来劣等货。平时,水蛇钻进屁眼里,也懒得扯出来。猪栏的水沟,全被杂七杂八的东西填满了,屋檐水没地方流。土砖墙,洪水一浸一泡,脆透了,哪能不倒?”

我大奶奶嗔怪我大爷爷:“你呀,讲话像打雷一样,能不能小声一点?茵陈那个搜祸大娘听到了,只怕她又会夹里夹生,骂上三天冲天娘呢。”

我大奶奶又说:“是呢,一条五六十斤重的架子猪,他们家大半个家业呢,当真是可惜了。”

我大爷爷的鼾声逐渐粗重,迷迷糊糊地说:“这年头,人都不值钱,何况是一条猪呢。”

大清早,我大爷爷挑着一担二百五十斤重的竖麻杆子,我二爷爷力气差一点,大约只有一百六七十斤重,两兄弟将担子放在安门前塘的石码头旁,分成四捆,用棕绳子捆紧,系在柳树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