麻纺厂厂房设计规模很有前瞻性，偌大的围墙内孤零零一栋标准的工业厂房，旁边是一栋五层楼的宿舍楼。样式和袜子厂一样，只是把它放大了几倍。院内的空地上还没有全部覆盖成水泥地面，大部分地面上还露出稻草茬子，这让乡下来的元庆看了心里觉得好可惜。这是实实在在的水稻田啊，为什么不把厂房建到荒山上去？离县城最近的雨虹镇，元庆的家乡到处是荒山。为什么不把厂房建在那里去，那里离火车站更近，更方便。但元庆不敢说，他也没有资格说，他只有心痛。

麻纺厂厂长兼党委书记章锦云是个老革命，五十多岁了。给元庆的印象是个人爱好抽烟，烟不离手，工作认真严格。出了办公室的门，手上的烟不管有多长，他都会及时扔掉，然后用脚踩灭，再用脚尖蹂碎，这动作让元庆印象深刻。

崭新的厂房墙上到处贴着各种规章制度，各种口号。当然，醒目的注意防火提示随处可见。厂房内机器设备都是新的，章厂长陪李春风参观时，还不时会到机器设备旁指点着工人，却是指点他们如何保护设备，脏的地方要擦干净，那台机器要加油这些生产上班组长应该管的事，他管得很认真，可见他是个负责任的领导。

李春风问他如何满足生产订单时，他却搬出一些计划书来，正准备怎么去做，正计划采取什么行动，业务人员已经派出去多少。元庆忍不住问了一句，有什么好消息回来吗？你们和这些业务员平常怎么联系的？

章厂长回答得理直气壮，我们有明确规定，业务员住什么样的招待所，只能坐班车，市内电车，谈完业务直接回来汇报。麻纺厂刚起步，一分一厘都要用在刀刃上，业务员在外面让费一分钱都自己负责。

元庆心里无话可说，他当时真有找张书记的冲动，请他赶快换人。章锦云是个好领导，但不是个开疆拓土的好带头人。麻纺厂不好好经营，可能会胎死腹中。这是元庆第一次去麻纺厂的感觉。

章锦云不愧是个老革命，他没有挽留顶头上司李局长吃饭。让李春风觉得不好意思，他对元庆说，"回去，今天的中午饭我私人请你。"

元庆苦笑着说，"我比你富裕一些，现在还没儿没女，两个人工作，没有负担，我请你。但你说给麻纺厂写篇报道，给鼓鼓劲，你告诉我，怎么写得出来？"

两人一路无话，李春风直接把车子开到青油炒菜坐下来后，才心思重重地说，"章锦云管理还是可以的，手下要有个搞业务的帮手才好。"

元庆说，"他不是当老大的料，当个行政干部管管后勤很好，负责全面工作根本不行，年龄又大，没有朝气，闯不出路来的。只要他是老大，他手下怎么容得下能人。"

"这个我感觉到了，但是我也奈何不了他，所以说要办成一件事很难。当局长还没有当秘书好，当局长就是当家，难啊。"

什么叫奈何不了他，找上面换人啊，你不好意思讲我帮你去讲，搞坏一个厂可不是好玩的。"

"你去讲也可能不行，他根本不想用这个人，我清楚是上面压下来的，官场上复杂。"

元庆端着一杯酒，久久没说一句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