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概是因为沈清川提起自己母亲时，刺激了贺问心底最柔软的地方。

也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，加上精神折磨，贺问的情绪在如此刺激下终于还是崩溃了。

莫长生蹲在他面前，从他崩溃无序的话语，又根据已有条件的推测，勉强拼凑还原出了当年的真相。

那是族谱内华丽战绩下掩盖的残酷真实。

记载于贺家族谱的最后一战，并非如族谱记载那般：贺家军兵行险招，最终作战失败导致全军覆没。

当年潜行于山谷奇袭敌军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，但不是为了偷袭，而是为了赴死。

那是一场从一开始贺问父母就明白的，有去无回的死局。

游阳国在第二任皇帝：仁阳皇帝继位后，国内局势稳定就开始四处征伐。

贺家作为帝王最锋利的长枪，自然是首当其冲。

天下陷入乱局。

贺家贺瑞，也就是贺问的父亲，也在多年的战乱中声名大噪，再次引领贺家步入了当年开国的巅峰，满身殊荣冠于身。

此等混乱持续数年，在游阳国国民心中，贺家贺瑞是个宛如战神般的存在，极受游阳国民众敬爱。

但也因此，帝王的猜忌与不断堆积的荣耀，同时加深。

仁阳皇帝就像当年游阳国的开国皇帝：乐安皇帝一般，容不下声名大振的贺家。

没错。

当年贺家首代开国大将军，在开国三年后因为伤病，无药可医去世，举国哀痛。

但真相其实是，被帝王邀请鸿门宴，杯酒释兵权后被毒杀。

贺家无力抗衡于坐在高位的帝王，当年的贺家家主在赴往鸿门宴时就已经知道了结局，勒令贺家不许反抗。

他们贺家可以不为帝王，但不能负了游阳国国民。

开国不过三年的游阳国，经受不住战乱的消耗。

他自愿饮下毒酒，以贺家子弟从此不入京城、常年为国镇守边境为由，以自身性命保全了贺家。

当晚，赴往鸿门宴身死的贺家家主被抬回了将军府。

贺家什么都没说，贺家第二代，不过十八岁的孩子承袭家主身份，带着贺家上下连夜出了京城前往边境。

此番直到贺家全族灭亡也再未踏入过京城。

恨自然是有的，但贺家上下谨记家主教训，从未将恨意宣泄出口。

他们不能让首代家主打下的江山，守住的太平从此付之一炬，毁于贺家手中。

而乐安皇帝在贺家离开京城后再未发难，该有的殊荣奖励照常给予，维持着明面上的和平。

端的是可笑的君臣相和。

但贺家和那帝王都明白，彼此之间早已存在着无法弥补的血色裂痕，隐藏着深重的血与恨。

在乐安皇帝在位的年月，贺家虽无性命之忧，却暗中被打压，再也无法恢复当年的盛名。

当年最为锋利的枪矛，被蒙上了一层灰，光华尽遮。

直到第二任皇帝，仁阳皇帝继位开启四处征伐、天下混乱后，这把枪矛才被重新启用。

锋利依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