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0028喜得赐扇

陵国皇室素来有为家族成员作画留像的传统。在位时间最长的煜倏帝留下了近千幅画像，可惜当时没有特别出色的画工，画像中没有传神传世之作，但是由煜倏帝亲笔朱批的评语却使这批画价值不菲；最先订立这个传统的储硫帝只有五幅画像留下，分别是他自己、他的母亲孝纯皇太后、妻子拙珍皇后和贵妃乔氏、女儿煦先公主，五幅画像皆出自储硫帝之手，时人见画无不惊叹神韵天成，睹画如见本尊；先帝在世时，只在靖彦贵妃云氏初入宫时绘制了一幅《琴韵剑语》，先帝与云氏同时入画，彰显了先帝对云氏宠爱至极。以画留像、以画纪事，这个传统为后人更好地认识前人提供了帮助。为家人绘像一事几乎是每一位陵国皇帝的案头课业，或早或晚，总要安排。

选画师这日天高气爽，好天气装点了皇帝的好心情，微凉的风中仿佛弥漫着甜意，让人忍不住笑逐颜开。画师们恭谨地排成一队，敛袖抄手、低头垂眼，唯恐冲撞了宫中贵人，把一次扬名的机会变成获罪的根由。

皇帝亲自到场，位坐上首，品一壶清茶、赏一碟点心，姿态惬意得很。皇帝说是要给众人出出主意，可是有他在，无论是画师，还是被画之人，都有种心神难定的感觉。

“朕已经考较过这些画师的功力了，其中有几位，着实令人赞叹。朕不偏心，不会给你们任何提示，只看你们自己的眼光，谁能选到朕也属意的画师，朕重重有赏。”皇帝笑着一挥手，立时有人往众位帝妾面前送了一枝碧霄花。

皇帝面带微笑，望着前方肃立的画师们，“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，你们只管选自己看着顺心的。朕也想看看，你们谁与朕心有灵犀。”

兰笙微微侧首，用手中团扇挡住已经按捺不住的眉头，努力把烦乱的心思捋顺平复。皇帝竟然这么有空，连朝事都不理，就跑到这莺飞燕舞之地，赏这无关紧要之景。到底有何用意呢？自己到底要不要纠结于此呢？兰笙忍不住叹气，觉得心累。

目光扫过对面的画师，兰笙实在看不出哪个人有过人之处。不知来路，不知去向，不知所谓，三个“不知”压下来，兰笙突然灵光一闪，既是全然不知，就按全然不知的选法来。反正谁也没要求她做什么，那她就想做什么做什么。

兰笙细细端详着一排画师，又悄悄瞄了瞄其他宫妇，心中有了打算，她挥手招呼玲珑，“一会儿放花的时候，你机灵点儿，我想选左手第二位，你慢点儿走着，如果有人选他，你就选右手第三位。”

玲珑顺着兰笙说的方向看了看，“小姐，要是右手第三位也有人选呢？”

兰笙又认真看了看，“应该不会。我估计没有人会选他们俩。唉，怎么比赌钱还紧张呢……”

“小姐，你说什么？”玲珑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些不应该从兰笙嘴里说出来的话，可是看兰笙若无其事的样子，她又怀疑是自己听错了。

随着皇帝一声令下，侍婢们拿着花枝走向了画师。兰笙极其认真地看着众人的选择，感觉比在赌坊看扔骰子还激动。

尘埃落定。兰笙忍不住咋舌，且不说与皇帝的默契如何，她们这些帝妾的默契可算是如臻化境了。除却自己选了左手第二个，雅茉选了右手第三个，皇后和佟妃选了同一个，文妃、江嫔和敏荷选了同一个，溪嫔和淮嫔选了同一个，洛嫔和香茗选了同一个。

看到这种场景，皇帝的笑意更浓，只是，那笑意未达眼底，还掺了几丝苦恼之色。“你们……还真是目光独到。看来，和朕心意相通的，只有雅茉一人啊。”

兰笙情不自禁地看向雅茉，为她的好运气暗中叫好。被十几道目光注视的雅茉脸色羞红，起身解释，“陛下，臣妾……作弊了。臣妾所选，乃是教导臣妾学画的启蒙先生，人称‘凤凰于飞’的于栖凰于先生。”

“雅茉和于先生竟有这样的缘分吗？看来，雅茉的画师就非于先生莫属了。来啊，赏赐雅茉夫人镶金玉纹缎一匹。”皇帝见其他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，也不好再故弄玄虚，“既然画师选定了，就择日动笔吧。在哪里画，成画如何，你们可以自己和画师商定。不过，朕有四喜，一喜洛嫔的鼓，二喜香茗的舞，三喜江嫔的点心，四喜敏荷的棋路。你们入画时，可别忘了。”

被皇帝钦点“喜爱”的四人连忙恭敬谢恩，又惹起一阵眼波流转。兰笙以为这样安排好就可以各自退去了，没想到皇帝依然稳坐，还点到了她的名字，“锦兰，过来，朕有件东西给你。”

兰笙已经尽力控制心中的情绪了，可是在她起身、举步、走到皇帝面前这个简短的过程里，她还是不可抑止地红了脸。当着众人的面这样抬举她，皇帝也是真够狠心的。

“陛下，臣妾并没有选出您中意的画师。”兰笙在皇帝面前站定，好像又回到了遴选时的祥鹤宫，一句话说错或许就是灭顶之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