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心的大学同学马力来帮她介绍了一份新工作，在马力来工作的律师事务所做行政管理。马力来本科专业是心理学，研究生读的是法学，毕业后就去了一家中等规模的律师事务所工作。

在律所做行政，收入不高，而且要求早来晚走，每天晚上只要有律师加班，行政就得派人值班，比她原来在大公集团培训中心的工作要累得多，时间上也卡得严。经历了找工作的艰难，林心不敢再矫情，只能在上班时摸鱼偷懒。

林心天生是偷懒的命，晚班轮值轮到她时次次轮空。两周下来，行政办公室几位同事有意见，主任改变了值班方式，不再按日期排值班表，而是有夜班需求时依次轮值。

周五晚上，终于轮到了林心在律所值晚班，看着空荡荡的大厅和紧闭的会议室门，林心不知道律师的会议几点才能结束，据说是一个标的额超过一亿的案件。林心翻了翻马力来给她的司法考试教材和试卷，实在看不下去。刷了一会儿手机，她想还是给庄敬打个电话，让再想办法把自己给安排进大公集团。嫂子是不能再找了，哥哥已经警告过嫂子，如果她再回娘家闹事，就离婚。

一个人坐着无聊，林心给李云程打电话，说想约时间到家里去看看他和婶子。李云程告诉他自己在青海，晓佳每天晚上加班，等以后有时间再说。林心听懂了这是在委婉地拒绝她。她想起李云程的儿子李自扬，一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做派，开着一辆百万元的车，说“这车又便宜又好开”。可惜太小了一些，要是大几岁，她一定要追到手。她惆怅万分，已经到了而立之年，自己除了读到研究生毕业，其它方面一事无成。她有点儿后悔要求刘博学全款买房，其实有贷款也没有什么，慢慢还就是了。刘博学是她谈过的男朋友中最优秀的最接近结婚目标的人了。

接到林心的电话时，庄敬正在包馄饨，冻起来做早餐。准备好馅后，张之义洗手一起包。

庄敬“嗯”“啊”“看看机会吧”“既然有工作了，就好好干”，张之义听着明显应付的对话，等她放下电话后，问是谁，庄敬淡淡地笑着：“林心，李自勤姐姐的小姑子，心高气傲，可能闹腾了。”

没有打过交道的人，张之义记不住，听庄敬说了前缘后事后，张之义说：“我就烦李云程这一点儿，七大姑八大姨，扯不着的亲戚都给安排工作。林心这事也是他找你的吧。”

庄敬一边包馄饨一边说：“李云程也没有办法，老家人找到他，他能做到，总不能不管吧。这么多年朋友了，能帮他一下就帮一下，我们也不损失什么。”

张之义放下馄饨，看着庄敬问：“你和李云程这么多年朋友，能帮一下就帮一下，那我们这么多年夫妻，你为什么老是抓住我的小辫子不放。”

庄敬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转到自己身上，有惹火上身的意思，又不能不回答，随口应付：“我们床上是夫妻，床下是朋友。”

张之义想说“我们床上也可以是朋友，床下也可以是夫妻”，觉得不对，绷着脸说：“我们床上是夫妻，床下也是夫妻。”

庄敬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：“我们床下遇事有商有量，有福各自享，有难各自当，算是不错的朋友了，夫妻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，要求太高，我们做不到的。”

张之义气笑了：“那你告诉我，我有什么福没让你享？又有什么难没让你当？”

庄敬歪着头看他：“这可就多了，我们各自忙工作忙生活，我一点儿没享着你的福，当然也没当你的难，还算公平。”

张之义心里堵得像塞紧了棉花的瓶口，一点儿气进不去，想调头走掉，又不舍得扔下庄敬。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委屈，尽心尽力地做好每一件事，尽心尽力地对待每一个人，到头来妻子女儿对他不满意，他问庄敬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。

庄敬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：“你错在当别人越过边界时，你没有制止。不制止，就相当于纵容。虽然你第一次制止时，会发生一些不愉快，但会让她们知道适可而止，知道你的边界在哪里，不会做出太过份太离谱的事情。‘打得一拳开，免得百拳来’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
张之义不开心，黑着脸说：“你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，你和我吵，和我闹，都比这样好，你都放在心里，我又不知道你心里委屈，显得我多没用啊。”

庄敬看着张之义情真意切的表情，瞥了他一眼，慢慢地捏着馄饨，语气平缓地说：“我为什么要说？说出来多没有意思，等你自己醒悟到才能解决问题，我说出来在你心里就只是挑毛病没事找事，我才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。”

张之义气笑了：“还真是女才无才便是德。我发现我就是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你，你也不满意，还会对着我的心肝‘叭叭’一大通道理出来。”

庄敬被他的话和表情逗得哈哈大笑，笑够了，擦擦笑出来的眼泪说：“你忘记刚结婚时，你给我起个外号叫‘庄歪理’了。说不过就翻脸，你还真是不忘初心一如既往啊。”

看着庄敬把馄饨一个一个排进小格，放进冰箱里，那是今后几天的早餐，或者晚餐，忽然感觉很幸福，虽然吵吵闹闹，虽然有时候恨得咬牙切齿，虽然有时候气得七窍升天，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满意，但他们是一路携手相伴走来的夫妻，还会继续携手走下去，这已经是他应该珍惜的幸福生活。以前要求庄敬事事体谅自己，事事服从自己，是他不对，以后不会了。

庄敬起床洗漱完毕，准备做饭时，发现张之义已经把馄饨煮好了。她从后面搂住张之义的腰，把脸放在他的后背上，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。

庄敬上班后，办公室的同事发现她心情格外好，面对来招聘的人，态度也更热情更友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