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宫嫔妃的节礼一早赏下去，不到午时，各家的谢恩本章就陆陆续续地递了进来。

基本上，跟着谢恩的就是求见。

崇昭帝先去了梅若芹的清辉阁。

梅若芹自是对皇帝的到来十分欣喜，含羞带怯，等着皇帝的温言软语来探问她的孕事。

谁知崇昭帝坐下吃了两口茶，问得“一切平安”，看看天色便站了起来，随口丢下一句：

“思念家人就跟皇后、贵妃说一声，不想就算了。”

尾音袅袅，人已经大步离开。

梅若芹花容失色。

段嬷嬷一看她的脸色，便气得跺脚，跟着便追了出去！

崇昭帝就像是知道段嬷嬷会出来一般，也不乘辇，慢慢地背着手往皇后住的蓬莱宫走。

“陛下今日若是很忙，就索性不要进后宫；既然来了，头一个应该安抚的，不就是容妃么？”

段嬷嬷跟崇昭帝说话，一着急便直来直去，没有半分避讳。

崇昭帝冲着她笑了笑，这才慢条斯理地仔细问起梅氏的身体情况、饮食多少和日常情绪。

听得说她一直夜不安枕之后，崇昭帝沉吟了一会儿，才徐徐说道：“所以，她始终认为，有人会害她这一胎。

“始终认为，朕护不住她，哪怕把朕的老乳母都送到她身边侍奉，仍旧会护不住她。

“她想让王氏和耿氏护着她。

“可耿氏胆小，朕对耿氏也没什么兴趣，她这才把目光转向了王氏。

“偏生王氏身边那个蠢货侍女一时口快，将朕与王氏之间的情形说了出来，于是——”

崇昭帝似笑非笑地看向段嬷嬷，“嬷嬷就放任她身边的人，把这则消息都散播了出去？”

段嬷嬷定定地看着崇昭帝，忽然看了跟着的庆海一眼。

庆海知趣地往后连退三步。

“皇上，您之前说过，您可以舍得。”比崇昭帝矮了一头的段嬷嬷，仰着头直视他的眼睛。

崇昭帝毫不退缩，嘴角弯起：“嬷嬷，是朕可以舍得，而不是您，或者其他的什么人。

“舍得舍得，有舍，就得有得。如今，您替朕舍了，那朕得了什么？满宫的流言吗？

“您知不知道，就因为这个，宫里的女眷们，被外头的人挨个儿说了个遍。

“包括，您心心念念护着的梅氏。”

段嬷嬷沉默了下去。

“有些事，朕不介意你们自作主张。”崇昭帝转过身去，步伐散漫，口中也散漫，“但若是坏了朕的大事，那朕就不得不拿着你们自作主张当罪名，好生让你们明白一下，这天下、这宫城，到底是谁的。”

段嬷嬷的身子轻轻一抖，却又昂起头来，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，接着，恭敬叉手欠身：“老奴记下了，以后绝不再犯。”

“嬷嬷回去吧。午时了，梅氏饿不得。”崇昭帝没有回头，却抬手叫来了轿辇，自己坐了上去，“蓬莱宫。”

庆海匆匆给段嬷嬷行了个礼，追着仪仗队伍跑了。

段嬷嬷呆立在原处许久，才抬起袖子，擦了一把汗，念叨了一声：“今年夏天真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