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节目录 第六百九十章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(2 / 2)

作品:《我在现代留过学

一边是朝廷法度,一边是祖孙亲情。

想来,陛下也是很为难的吧?

但是……

苏辙在心中说道:“陛下请放心!”

“臣绝不会让陛下为难的!”

这个时候,就该是他,正该是他这样的臣子,来替天子背锅,来为天家解决问题的时候了。

于是,苏辙抬起头,看向那殿上的少主,再拜稽首:“陛下固为祖孙亲情……”

“而臣面前的,却是国法!是祖宗制度!”

“请陛下恕臣不敢奉诏!”

说着,苏辙俯首再拜,整个人都紧紧的趴在了冰冷刺骨的地上。

但他的心中,已燃烧着火焰,这火焰温暖着他的身心与灵魂,让他充满斗志!

孔曰成仁,孟曰取义。

大宋养士百余年,仗义死节,为天下殉难,就在今日!

而殿上的少年天子,却是叹息一声:“唉……”

“卿固忠直……”

“然朕何以对太母?”

说着,他就摆摆手:“卿退下去吧!”

声音中带着些无奈,也带着些疲惫。

苏辙眼睛一热再拜俯首:“臣告退!”

当他走出崇政殿的时候,整个人昂首挺胸,斗志昂扬。

他相信,正义在他这里!

因为连陛下也是认可的。

只是碍于庆寿宫故,才叫他去写词头。

……

赵煦端坐在崇政殿上,望着苏辙的背影。

他抿了抿嘴唇,轻声道:“君子,可以欺之以方!”

苏辙,当然是君子。

即使他迂腐了些,即使他顽固了些。

但他确实是君子!

而且是一个直到现在,依然满腔理想抱负的君子。

而偏偏,在这个世界上,就是这样的人,最容易被人利用。

……

苏辙回到中书省的令厅。

“子由……”孔文仲就已经迎了上来:“怎样?”

孔文仲和苏辙是好朋友、知己。

性格、脾气、爱好、为人相差无几,简直就是异父异母的兄弟!

苏辙看着孔文仲,傲然道:“吾已缴还天子词头!”

“叶康直之词头,谁若撰之,谁为天下罪人!”他慨然高声说道。

声音在这令厅中回荡,无数吏员纷纷低头。

所有人都知道,苏辙这话是说给谁听的?

钱勰钱穆父!

钱家人,素与皇室关系密切,他若丢掉节操,不要脸的跑去给叶康直写词头。

那么,他就得等着受天下唾骂!

……

钱勰自是听得到,同在一个令厅内办公的苏辙的声音。

他听完,摇头叹道:“我岂敢写这个词头?”

连太皇太后顶着台谏压力,执意除授的中书舍人曾肇都已缴还词头。

他若傻乎乎的跑去写。

那就是自绝于天下!

会被人骂做‘谄事女主’,‘以望幸进’。

若庆寿宫确实权势滔天,他或许还敢赌一下——反正,脸皮这种东西,只要丢掉,那就会发现升官越来越快。

就像邓绾所言:笑骂由汝,好官我自为之!

可问题在于,那庆寿宫已是注定要撤帘归政。

就连时间,恐怕也不过三五年了。

哪怕是现在,少主也已经开始掌权。

两宫听政,将渐渐变成皇权的辅助,成为代替还未成年,身体还未发育成熟的少主,代理权力的过渡制度。

他若在这个时候,巴巴的跑去做了这种事情。

那可不止是天下唾弃这么简单。

还会被人打上一个‘不忠于官家’的标签——圣君在朝,汝却谄事女主,意欲何为?

再说了……

就算他写了词头,门下省的那三位给事中,都会行驶封驳权的。

所以,除非庆寿宫将现在的中书省、门下省的所有中书舍人、给事中全部罢黜。

再换上愿意给她写词头,肯通过诏书的人。

不然,这个事情绝无可能通过。

而庆寿宫能办到吗?

很显然,办不到!

别说是太皇太后了,就算是当年的先帝,也无法一次罢黜所有中书舍人与给事中。

因为,这样做的代价极为严重。

一旦如此都堂宰执们必然集体请辞——以现在的情况看,钱勰觉得,更可能发生的事情是,韩绛、吕公著,效仿韩琦故事,率群臣集体入宫,逼庆寿宫撤回罢黜诏书。

这样一来,庆寿宫除了撤帘外,没有其他选择。

两宫垂帘,将变成保慈宫垂帘。

……

福宁殿,东阁静室之中,匆匆入宫的李宪,跪伏于赵煦面前,顿首拜道:“臣死罪,伏望陛下惩处!”

说完,李宪就摘下了自己的幞头,紧紧的趴在地上。

他自然知道,事情的严重性。

外廷的士大夫文臣,本就欲除他而后快!

去年,文臣们就曾对他发动过无数攻击。

幸亏少主知晓他的功劳,也知道他的忠心,将他保了下来。

故此,这一年多来,李宪在汴京是任劳任怨,就像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的办着少主交代下来的差遣。

谁成想,隔了这么久,他都不带兵,甚至连军营都不进了。

但外廷的士大夫还是不肯放过他。

如今,甚至指责一位待制级别的重臣曾经‘谄事’,甚至是‘奴事’于他。

这帽子太大!

李宪是接不住的。

自是急匆匆的入宫——甭管有没有罪。

先认罪再说!

“都知何罪之有?”赵煦命冯景扶起李宪。

“坐下来说话吧!”赵煦轻声道。

李宪那里敢,只站着,低头道:“罪臣已受弹劾,岂敢于御前就坐?”

在大宋便是宰执受到弹劾,也要立刻闭门,同时上书请辞,以示自己是绝对忠于天子,乃是天子的一块砖,国家的一把土,天子想让他去那就去那,国家需要他是什么,他就愿意变成什么!

何况是李宪这样,在统治集团内鄙视链底层的过气内臣?

“坐吧!”赵煦再次温言相劝。

李宪再拜,依然不敢坐。

赵煦也不强求,只是问道:“都知说说看……”

“都知与那叶康直到底是什么情况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