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节目录 240 手段(1 / 2)

作品:《潜邸

这样晦暗的深夜,?沈皇后早已睡意全无。她抬眼看向陪伴自己度过幼年与少女时期的老嬷嬷,才惊觉时光荏苒。

察觉到她的目光,老嬷嬷露出了慈祥而安静的笑。就那样暖暖的看着她。一种无法形容的孤独也随之包围了她。

沈皇后心中一凛,嘴角翕合,?“嬷嬷……”

“奴婢在这里。”嬷嬷握住她的手。端庄而沉着的皇后娘娘,也只有在她跟前才会迷惘的像个孩子。

这个孩子,在震怒与冷静之后,睁大了水光盈盈的双目,?问道,?“嬷嬷,我这一生究竟值不值?”

“傻孩子,?没有什么值不值。只要您觉得那么做快乐就好。”嬷嬷回。早已过了古稀之年的老妇人并不适合伺候主子了,?且她的身子骨也一日不如一日。更多时候,她什么也做不了。无奈沈皇后却固执的将她留在身边。

是呀,?只要那么做觉得快乐就好。沈珠怔然。

她本是个废弃的棋子,侯门深宅里还未绽放就已枯萎的花儿。她也曾爱过一个人,甚至被爱过。可是爱并不能拯救她悲惨的命运。她不想嫁给年迈的男人做妾,?也不想一生孤独膝下寂寞的老死。

幸而贺缄给了她机会。一个站在高处的机会。这怕是她无望一生里唯一的恩赐了。如此的好运断不会再有第二回。那她也只好以与此相配的冷酷来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后位。

后位之下,是她孱弱的娘亲以及同样孱弱的娘亲的族人们。父族呢,却是她无比恶心却又不得不守护的一方肮脏之地。

思及此处,?坚毅又重新回到了沈珠的眸心深处,?但她终究还是因为贺缄没有夜宿钟粹宫而感到了无边的恐慌。

倘若一开始的纵容是欲擒故纵。那么现在呢?面对唾手可得的汤媛,?一个已经臣服的女人,?他为何还要离去?

疑问的时候,?嬷嬷苍老的声音也慢慢回答了她,“因为在心里呀。”

在心里?沈珠的目光愈发迷惑。

嬷嬷看着她却愈发悲伤。没有被真正爱过的女孩子,无论多坚强多聪慧,在动了深情的男人跟前,大抵都是这般一头雾水。

“是的,在心里。娘娘以为她是战利品吗?那种被供养被珍视,却终究在手里,随时可弃的东西。”嬷嬷摇摇头,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,道,“她不是。所以很可怕。”

帝王放在心里的东西都很可怕。昏君甚至能为了一个愚妃让六宫陪葬。如果那个妃子不愚不蠢,甚至还非常聪明呢?

仿若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,沈珠猝然惊醒。

“娘娘,您想要她为陛下生孩子并不难。想把她生的孩子抱过来养也不难。”到底是年纪大了,嬷嬷的每个字都说的十分缓慢混沌,“皇上也会因为如愿以偿感激您敬重您……可是您有没有想过……这一切的美好……是建立在她安分守己的前提下。”

“她心里没有皇上!”沈珠微微攥紧手心,“她心里只有孩子和丈夫。同为女人,如果她对贺缄怀有男女之情,我不可能察觉不到。”

汤媛的心里根本没有贺缄。

“娘娘说的没错,那女子心里只有孩子和丈夫。每个女人的心里不都是自己的孩子和丈夫。”嬷嬷温柔的看着眼前的年轻皇后。

只不过,汤媛现在的丈夫变成了贺缄,将来也会成为贺缄孩子的娘亲。

沈珠浑身一颤。

“孩子的娘亲就在钟粹宫,住在帝王的心里。她的孩子,您养不起也养不稳。如果她哭,日夜的哭,您觉得帝王还忍心她母子分离?倘若让她母子日日相见,那孩子……岂不又成了有名无实……挂在咱们景仁宫的一块虚幻的大饼。”

也或者,此生无望后位的汤媛……其实也特别希望自己的嫡长子有一位皇后娘亲呢?

沈珠赫然睁大双眸,“她敢!”

去母留子的事……她也不是做不得。

“去母留子……娘娘就不要再想了。”嬷嬷缓缓道,“当今皇上什么样的后宫手段没见过。不管您做的有多干净,还是真的无辜,这个女人若是没了,谁都别想好了。”

沈府可不是当年呼风唤雨的章氏一族。一旦为帝王所真心记恨,后果不堪设想。

“嬷嬷的意思难道我还留了一个祸害?养不得杀不得。”沈珠咬牙道。

“她不是您留的,是皇上留的。”

“那我……”

“娘娘钻进牛角尖了。”嬷嬷平静道,“您还要做什么呀?供着她就好了呀。倘若有天她作死……您也惯着些罢……”

眨眼又过去了两日。

钟粹宫的那位病了。不等沈珠吩咐太医,那边又有内侍过来回话,说皇上一早晨就过去了,现下午膳时间已近也没有回去的意思。

所以,这御膳到底是传到钟粹宫还是乾清宫。

沈珠看了眼嬷嬷,淡淡道,“妹妹身体不适,原是该本宫操劳之事,怎能让皇上在那里受累。”

钟粹宫里的金丝雀此番竟是病的不轻,咳的一夜没睡好。直至巳时才喝了药躺下。沈珠耐心的听闻宫人回禀,又耐心了翻阅金丝雀的脉案。

得知贺缄在这里,她便也过来了,只是未曾让人通禀。现下正坐在偏殿里与梁姑姑叙话。

梁姑姑侍奉了一盏茶,忽然道,“娘娘的袖子都沾了花粉,你们是怎么伺候的?”

春夏花木繁盛,皇后一路分花走来,难免沾染了些。放在平时,还能当做一件雅事,却没想梁姑姑忽然发难,宫人们立时蹲身告罪。

沈皇后倒无意纠缠此事,只微微抬手,任由梁姑姑搀扶入内室更衣。但她们更完衣却又从另一侧门悄然的离开,径直拐上铺着厚重木质的长廊,穿过几道飞罩,隔着朦胧的纱帘,已经隐约望见了清池另一畔缱绻的风景。

随意散着如瀑黑发的女子,慵懒的斜倚栏杆,任由发丝沐着暖阳熠熠发光,只一心欣赏满池将将发了骨朵儿的清荷。身侧是垂眸欣赏着她的帝王。他看上去漫不经心,一只手却始终若有若无的抚在她发丝间,爱怜之意欲盖弥彰。

他正迁就着她的身高,微微俯身,附耳说着什么。汤媛似是有所触动,忽然侧首仰起脸,贺缄便含笑低头欲吻,却被机警的躲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