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再造家国(十五)(1 / 2)

作品:《钢铁火药和施法者

吉拉德·米切尔并不喜欢和陌生人共用一张餐桌,但他环顾四周,发现其他桌子都已经坐满,于是便向金发男子点点头。

得到允许,金发男子颔首致谢,然后才在吉拉德斜对面侧身落座。

但是他却没有叫任何吃喝,而是笔直地端坐着,左手轻轻搭着剑柄,目光在偏厅中央的竖琴手和其他客人之间游弋。

在喧闹、脏乱的酒馆里,他显得格格不入。

体态丰腴的酒馆老板娘腰肢摇曳地走过来,引得沿途的酒客纷纷侧目。她朝金发美男子抛了个媚眼,声音黏到快要拉丝:“小弟弟,你想要点什么吗?”

“不。”金发男子抱起双臂,侧过视线,面无表情地回答:“谢谢。”

“真的不要吗?”

金发男子坚决地回答:“什么都不需要。”

“那好吧。”老板娘颇为失望,她瞟了一眼远处的柜台——酒馆老板已经快要把柞木台面攥出了水,然后轻轻弯下腰,故意露出半边胸脯,向金发男子的耳朵吐出热气:“如果你想要什么的话,随时可以来找我。”

金发男子的脸颊,红了。

老板娘咯咯笑着,摇晃着曲线圆润的臀部,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。

过了好一会,老米切尔先生才从冲击中恢复过来。

他自嘲地摇了摇头,笑着对餐桌另一侧的后生打趣道:“原来这家店有女主人?我来了这么多天,每一次都是伙计招待我。”

“不必妄自菲薄,老先生。”金发男子瞥了一眼同桌客人放在桌上的制帽,不卑不亢地回敬:“如果您愿意尝试的话,我想那位胃口绝佳的女士,是不会拒绝一位强壮的杜萨克的。”

吉拉德怔了一下,视线跟着金发男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制帽上。

老杜萨克爽朗地大笑起来,转头招呼伙计:“再拿个杯!再拿瓶酒——拿最好的来!”

回过头来,吉拉德笑着问面前的年轻人:“你也是杜萨克?那我们该一起喝一杯。”

“感谢您的好意,但我不是杜萨克。”金发男子依旧是拒人千里的态度,他抿了一下嘴唇,虽然很难为情,但还是直率地回答:“我也没钱买酒。”

吉拉德越发觉得面前的年轻人有点意思。

伙计很快送来新的杯子和酒,吉拉德亲手斟上酒,主动放到年轻人面前:“那能不能给我这个老头子一个机会,请伱喝杯酒?”

盛情难却,金发男子郑重弯了下腰表示感谢,然后端起大号的木制酒杯,轻轻嗅了嗅。

“太烈了?”吉拉德歉意地说:“新垦地的酒,外乡人一般喝不习惯。”

“不。”金发男子云淡风轻地回答:“不够烈。”

吉拉德哑然失笑,不自觉拿出了一些年长者的威严:“年轻人,可不要说大话。别看这间店破旧,但是他家的酒,在枫石城是最有劲的。”

“在一些地方,人们已经可以从酒水中分离出极度纯净的‘酒精’。那种东西甚至不能直接饮用,必须要加水勾兑,否则喝了会死。”

金发男子冷静地陈述:“只有那种程度的酒,才配被称为烈酒。像这种自然发酵的酒,哪怕也经过简单的蒸馏,可终究还是不够烈。”

说罢,金发男子将酒馆主人最得意的陈酿一饮而尽,然后神色如常地放下杯子。

吉拉德忍不住拍桌叫好,他大笑着:“终于让我在枫石城找到一个够格的酒搭子了!真想跟你喝个尽兴。”

但是立刻,吉拉德的嘴角又耷拉下来,他遗憾又失落地说:“但是我今晚还得回家,不能喝太多。”

“那就说明有人在等您。”金发男子闻言,神情变得有些落寞,他真诚地对老杜萨克说:“这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情,我很羡慕您,老先生。”

“没错,的确是天大的幸运。”吉拉德被说中心事,也感慨了一句。

但他很快又找回兴致,一边给年轻人倒酒,一边笑着说:“可是少喝几杯,还是没啥问题的,顶多就是被埋怨几句。”

吉拉德好奇地问:“听口音,你是北边来的?”

又一次因为口音暴露来历,金发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:“有这么明显?”

“不明显,你的帕拉图方言已经讲得很好——比我还好。”吉拉德面带笑意:“但我也是从北边来的,听你说话亲切,所以才问你。”

金发男子半眯起眼睛,打量着老杜萨克:“我听说过,三十年前曾有一批隶属于禁卫军的杜萨克,被内德·史密斯阁下俘虏以后,转而向塞纳斯联盟宣誓效忠。战后,他们被内德·史密斯阁下安置在……”

“安置在新垦地。”吉拉德指着自己,大大方方地说:“没错,我就是其中一员。”

吉拉德反问:“你也是军人出身吧?”

金发男子点头。

“贵族?”吉拉德又问。

金发男子变得警惕,沉默片刻,他不情愿地点了下头。

“流亡者?”吉拉德继续问。

这一次,金发男子没有回答。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:“老先生,您难道是想把女儿嫁给我吗?”

一提到斯佳丽,吉拉德十万愁绪涌上心头,不禁长长叹气:“唉,那也得她愿意才行。”

金发男子听到老杜萨克的话,拿起酒瓶给后者倒上半杯酒,又给自己倒上半杯:“您的女儿很幸运,能有您这样的父亲。”

“你说错了,年轻人。”吉拉德怀念地说:“对于父亲来说,女儿才是主赐下的最珍贵的礼物。”

金发男子的面庞不自觉浮现一丝苦笑:“或许,是这样的。”

“为每一位好父亲。”吉拉德举起酒杯。

金发男子也举起酒杯:“为每一位好父亲。”

两人重重碰杯,然后痛快地饮尽。

与此同时,琴手正唱到故事的高潮篇章,好像是关于主角与北境之王在阵前的殊死搏杀——吉拉德没有认真听。

琴手唱得起劲,可是酒客们已经受不了他粗砺的大嗓门,纷纷起哄。

然而听众越是起哄,琴手唱得越大声。

金发男子见状,左手又默默搭在了剑柄上。

吉拉德望着头戴夸张大檐帽的琴手,不解地问面前的年轻人:“你的雇主?”

“我的朋友。”金发男子回答。

“那就对了。”吉拉德释然:“我就说嘛,唱得那么难听的琴师,怎么可能雇得起你这样的好手。”

先前如同坚冰一般冷静的金发男子听到这话,竟然流露出羞愧的神情。

他赧然解释:“其实……真正的歌手是另一个人。只不过,她今晚有地方住,所以出来卖艺的,就只剩我们两个。”

“那你更不要让他再唱了。”吉拉德打量着四周不满的酒客们:“再唱下去,不仅今晚的住宿费挣不出来,你还得赔桌椅钱。”

酒客们的不满因为琴手的无视而愈演愈烈,人们开始拍桌子、发出嘘声、嚷嚷着让琴手滚蛋。

还有人朝着琴手丢东西,都被后者灵巧地躲掉,同时琴声还不间断。

“如果我能拦住他。”金发男子轻轻叹气:“我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在街头卖艺。”拍桌子的声音从杂乱无章逐渐汇聚成整齐的闷响。

“唱他妈什么呢?”有人在大骂:“真他妈难听!”

“滚下去!”有人在大喊。

“揍他!”有人在大叫:“揍他妈的!”

在震耳欲聋的混乱噪音中,从门口飘进来一段怯生生的公鸭嗓子声:“齐格菲是谁?为啥唱他的事情?能不能唱点别的?”

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,就是这个几乎被盖住的声音,竟然令琴手停了下来。

琴手吸足气,一声大吼:“安静!”

震天动地的吼声险些把房顶掀开,瞬间镇住了刚刚还在起哄的酒客们。

见周围的人们都痛苦地捂住耳朵,琴手满意地点点头。

他把帽子拿在手里,露出毛发略显稀疏的脑袋,风度翩翩地向入口的方向欠身行礼,和颜悦色地问:“请问您想听什么呢?”

两老一小三个男人站在酒馆入口,刚刚说话的,正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半大小子。

“我想听血狼的故事。”半大小子鼓足勇气,大声回答:“我想听《冥河之战》!”

酒客们闻言,纷纷起哄附和:“对!听血狼的!”

“呃。”这次轮到琴手陷入尴尬,他不好意思地说:“《冥河之战》,我不会。”

半大小子十分失望,又问:“那《血泥之战》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