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露重的时候，姜云曦的发丝之上、衣角之处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。

看见越嬷嬷出来，姜云曦便知道姜雪依醒了。

她跪走着朝前挪了挪，却不敢进殿，扶着门框喊道，“祖母，是云曦不孝。”

语气里含着低泣。

殿内的姜雪依睁开眼睛，却并没有回应姜云曦。

“此事确是云曦的私心，不是祖母的私心。是云曦胡乱地揣度了祖母的心思，是云曦该死。”

“云曦享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，从未对您、对天下有过什么回报。云曦只恨自己不是个男子，能够入朝为官，兼济天下，抑或是策马扬鞭，征战沙场，保家卫国，担起姜府的门楣。”

“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伯那等人，败坏父亲和姜家的名声。”

“如今，还要亲去为父亲过继嗣子，分去我与父亲的血脉联系。看着府中那等凡夫俗子，沾上镇国公府的门楣。”

“我真的好恨自己只是一个女子。”

“祖母，云曦要去，也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回来。”

“若是回不来，也请祖母记得，云曦不过是应了出生时医师的诊断——‘自小体弱，活不过十九岁’。与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关系。”

若是她死了，姜云曦不想让姜雪依自责。

不想让姜雪依觉得，姜云曦是死在护卫姜雪依的荣华富贵中。

所有的一切，都是姜云曦自己的选择！

姜云曦朝着殿内磕了三个响头。

头碰到地面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可见她的决心。

然后，姜云曦毅然决然地站起身，转身离开。

转过身的一刹那，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，滚落了下来。

靠在床榻上的姜雪依，捏紧了帕子，泪流满面。

姜雪依忽然站起身，没来得及穿上鞋子，光着脚朝门口走去。

越嬷嬷看着只着了一件里衣、还光着脚的姜雪依，赶紧扶住了姜雪依，惊呼道，“太后娘娘，您快穿件衣服。如今这倒春寒可厉害着呢，别着凉了。”

姜雪依便错过了追上姜云曦的机会。

姜雪依也知道，她如今衣衫不整的样子，是不能走出去的。

会让宫里的人看笑话。

姜雪依便目送着姜云曦离开。

姜云曦没有回头。

“是哀家错了，哀家没能护好她。哀家一直觉得她的性格变了，变得沉稳些了，能够应对这宫里的风风雨雨。却没想到她藏了这么重的心思，一直都没有和哀家说。”

姜雪依攥紧了帕子，擦拭着眼角的泪水。

“是哀家错了，哀家早该知道的。云曦那般崇拜自己的父亲，无论是正史、野史，但凡有关于她父亲的一丁点儿记载，她都小心翼翼地捧着书读过千遍万遍了。”

“她定是不会愿意要那些庸俗的旁支子弟去玷污她父亲的名声，便非要自己为父亲挣得光彩来。”

姜依拿着帕子捶打着自己的胸口，眼泪汪汪地看着越嬷嬷，“是哀家没照顾好她呀，没想到她心里这么委屈。连她自己的命都不顾了……”

越嬷嬷将姜依扶进了殿内，“孩子大了，总有自己的想法了。咱们呀，是管不了的。”

越嬷嬷虽然亲生的孩子去世了，但她还有一个养女。

她也深知孩子大了不由娘的道理。

“太后娘娘，您不要怪自己了。郡主刚刚也说了，她会平安回来的，她不想您自责。您好好地穿衣吃饭，等她回来。您也不想她担心，是不是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