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节目录 第64章 眼前的玉带溪(2 / 2)

作品:《月明秋水

魏基立嘴唇翕动了一下,一时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。而我呢,一时也是难以措辞:自己只是一介草民,若直言到此处,只为了找寻一下丞相的墓地,似乎倒是有点难以启齿了。

这样想着,我下意识地捋了一下额前的长发。

“随便,随便走走……”再过了一会儿,只听魏基立这样支吾着。

“我们,我们闲着无事,就在这儿转转……”扫了那领头的将领一眼之后,我这样附和着。

那位短须将领,一时眉头紧皱起来,大概,他是这样想的吧: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,清新脱俗,气度不凡,若是在京城里见到了,自己的第一反应似乎就是,这可是一对人中龙凤、神仙眷侣啊!

只是,这是荒山野岭,就算是谈情说爱,也没必要走这么远的路吧?而如果说他们是敌方派来的细作吧,那更是不可能的:那些细作,由于肩负着某种任务,一旦被喝问,本能的反应,多半就是或逃循,或反抗,或狡辩,哪会如此神情自若呢?

“你们,你们两位,这里是军事重地,你们都不知晓吗?”那将领铁青着脸,厉声喝问道。

我的那一点自欺与自恋,霎时就被这呵斥声,撕扯得碎了一地:人家令行禁止,想的都是军令如山之类的事情,可不会设身处地为我们着想啊!

“我们,我们本来只是想着四处走动一下的,”我试着这样辩解着,“只是想看一下附近的风景,一不留神,就走到这儿来了——”

“是啊,这一路上,我们走走停停的,也不见有什么禁止、警戒之类的标志……”魏基立帮衬着。

所谓“不知者不罪”,你所说的军事重地,那是你们的事情!我们只是路过而已,并不知悉你们所说的那一切。因此,你们就不能以此来要求别人:魏基立的说辞,应该是站得住脚的吧?

然而,我看得很清楚,那领头的将领,依然铁青着的那张脸,就像那紧紧绷着的弓弦。

哦,大概是这样吧?如果我们两人的衣着,再简朴些,或是手持镰刀、扁担之类的,勉强也像是樵夫,只是,由于相貌过于清秀、俊朗,不同于寻常乡人,无论如何,在他们看来,都不太像要到这一带山里打柴的人!

“嗯,不知者无罪,”那将领沉吟着,“好吧,你们就此离开!”

看来,在他的心目之中,就此了结,已然是给足了我们面子。

只是,这一刻,对于这样的“面子”,我们真的很需要吗?

于是,他很快就发现,眼前的这一对年轻人,并没有偃旗息鼓、就此走开的样子,相反,他们的目光,正静静地凝视着那山梁。那目光,满是神往与热切。

“你们,你们还有什么事情要办吗?”皱了一下眉头之后,那将领用一种克制的语气,客气地问道。

“哦,是这样的,草民对这风水地理什么的,一向有点兴趣,”魏基立这样说着,“有空的时候,就喜欢四处转转。”

我隐隐体会到了,花了那么多的心思,做了那么多的准备,走了这么久的路,吃了这么多的苦头,当目标就在眼前之际,却被挡住了去路,这位魏大哥,多半是咽不下这口气的。

“哦,这位将军,我们只是寻常百姓,”我帮腔道,“我们只是走走路,爬爬山,看看风景而已,没触犯什么吧?”

眨了眨眼之后,那将领按了按刀柄,换上了一种征询的语气:“要说这走走路,爬爬山,四处闲逛一下,确实也是人之常情。既然不曾明文禁止,对此,我们也不便于多加阻拦。哦,这样吧,只要不越过这道溪流,别的事情,都是可以商量的——”

我心里一动:看来,这后山峰一带,正是他的防区,如果我们不越过这玉带溪,不涉足他的戍守重地,他也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。因此,面对着我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,他不便发作,一直都采取了某种息事宁人的态度。

从军事的角度来说,重地、禁区之类的说法,自然是会有的。只不过,作为外人,我一直不曾体会到而已。

二十多天以前,那夏侯大哥和晓霞深山夜行,来意不明。也就是从那个夜晚开始,对于细作探子之类的说法,我就有所感触了。那么,这一刻,眼前的这位短须将军,又是怎样想的呢?

我和魏大哥,会不会就是他心目中的来自敌方的探子呢?

如果他真要这样想,我又有什么办法呢?

人家的职业,也就决定了人家的思维。如果这点警惕心都没有,那么,人家穿那身铠甲,有时为了什么呢?

不巧的是,正是因为我们的出现,才引起了人家的警觉!

如此说来,这一切,都是我和魏大哥的错?

是啊,在京城附近,瞻仰一下武侯祠中的诸葛丞相的塑像,也就差不多了吧?这位魏大哥,还是不知足,还想着到这荒山野岭来,实地探寻一下丞相的目的。劳神费劲、山高路远,也就罢了。近在咫尺之时,却给人家拦截住了!既然是这样,此前所做的那么多事情,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?这功败垂成的背后,又是谁在操纵着这一切呢?

此刻想来,初次见到那溪流的时候,我们为什么还能够如此克制,如此冷静,如此淡然处之?原来,在灵魂深处,我们还是觉得,在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,不要高兴得太早!

是啊,有些话语,多半是要在尘埃落定之后,才能够说出口的。

从这个角度来看,这一趟,还是有所收获的。

只是,到目前为止,这种收获,主要还是停留在思想思绪上。

溪流的那一边,自然也只是数十丈之遥了,然而,却又是那么的遥远。正所谓咫尺天涯,可望而不可即了。

这一切,如果真要论起是非对错,又该从何说起呢?

我们是慕名而来,人家是守土有责:如此说来,这其中的是非对错,还真是一言难尽了?

既然是这样,我和魏大哥走了那么远的路,又是为了什么呢?

嗯,那种心有不甘的遗憾……

对于丞相墓地,我倒是没有太多的执念。既然对方也给了我们下台阶的机会,我们是不是就此见好就收了呢?

这样想着,下意识地,我将目光转向了魏基立。

“只是,我,我偏偏要到那后山峰一带……”魏基立并没有看我,而只是盯着那领头的将领,一字一顿地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