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燕在讲述的过程中，目光沉痛哀伤，但她的语气愈发显得平静，从山燕的回忆里，周杭也明白了很多事情的起因，在她接下来的叙述里，更多事情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。

“黎明星人一直饱受时间混乱诅咒的折磨，在混乱的时间里逐渐迷失自我，正如外星人所说，不少意志脆弱的外星人最终变得一无所有，成为没有思想的空壳。

“黎明星人尽管会忘记很多重要的事情，但我们明白自己身上的诅咒，忘却令我们感到痛苦，自由意志被如此压制，伤痕累累的灵魂永远无法得到治愈，也许就是这种极致痛苦的情况下，黎明星人开始了第一次反抗，也是最为努力的一次反抗，但我们并不知道这种反抗是不是正确的。

“值得一提的是，在黎明星上发生的一切并不会影响现实宇宙，黎明星上的传闻会广为流传，但他们永远也找不到黎明星，直到黎明星爆炸后，这一切才被改变。没错，毁掉我们赖以生存的星球，是我们抵抗命运最后的努力，我们不想永远被困在时间的牢笼里。

“这些年来，我们一直想要找到外星人，祈求他能够解除诅咒，我们愿意为他做任何事，甚至要我们的性命也可以，反正这样的人生也不算活着，我们唯有与孤单和绝望相伴，如果可以让这一切停下来，我们愿意奉献生命。

“人们开始猜测，既然我们被困在黎明星上，诅咒循环往复，似乎无法被打破，那么将黎明星毁掉，是不是就能终止这荒诞且绝望的人生。试一试，试一试吧，这样的声音在人群中传播开来，人们心中开始产生坚定的想法，毁掉黎明星成了我们唯一的目标，即便时间再次将我们重新分开，我们也能找到相同的聚集地，不断完善毁灭黎明星的计划，让想象成为现实。

“关于那一天的记忆是模糊，我只记得海面上出现无数的漩涡，水面不断下降，赤红的熔浆从海底裂缝中涌出，我们将自己裹在昼甲中，随着一阵天旋地转，大地深处传来一声声让我心惊胆战的哀鸣，海水开始倾斜，浪花高高抛起，又狠狠坠落，水珠飘扬，银色的光辉让这一切看起来就如同梦一般光怪陆离，充满迷幻的色彩。

“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，我感觉自己骤然被吸入黑暗当中，又猛地睁开了眼睛，我在宇宙里的飘荡，不远处有梦幻的星光，身边不见其他同胞，当下是非常安静的感觉，像是听力被剥夺了，我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，我缩作一团，让昼甲保护我。

“我飘荡许久，时间再没有将我拖回到任意的时空去，我像是摆脱了宇宙带给我的影响，我看到了拖着梦幻光芒尾巴的彗星，第一次身处无垠宇宙的荒野里，我渴望着新的人生。

“我们回到了正确的时间线上，与整个宇宙保持一致，就像是齿轮回到正确的位置上去，黎明星爆炸的信息很快传遍整个宇宙，后来我意外上了纳吉尔法后，遇到对我最好的艾莉娅，在船上得知我是存活下来的最后一个黎明星人，从那个时候开始，我的记忆就变得异常紊乱，察觉到自己变得不太对劲，我不相信只有我自己还活着，因为我还能感应到族人微弱的气息，能感应到就说明他们还活着，我才不是最后的黎明星人。

“可这又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，为什么他们不在这个宇宙里，我想了很久，不得不承认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，除了我，其他族人并没有摆脱诅咒，他们始终隔绝在另外的时空里，所以没有人能发现他们的存在。

“尽管我很难过，可我始终庆幸自己能够摆脱过去那样痛苦的生活，你们要知道，从我诞生开始，就没一天是正常的生活。

“就在这时，命运又一次毫不留情地跟我开了玩笑，那天我站在甲板上，遥遥眺望着那颗笼罩在黑暗中的星球，就在我听到身后传来艾莉娅的声音，眼前视野出现波荡的变化，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，只感觉身下一凉，银色的光辉好似一层薄纱，轻轻覆盖在我的脸上，几乎是一呼一吸的瞬间，我就明白了自己回到了黎明星，没有过一丝怀疑，因为这里的一切对于我来说，实在是太熟悉了。

“我回到水底的城市，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同伴，她恰好记得大爆炸的事情——没有多少人能记住，时间总是能巧妙掩盖那些重要的记忆——她说自己确实去了别的星球，幸运的是，身边还有一个同伴。

“她跟我说那是一个崇尚武力的世界，他们有着全宇宙数一数二的高级铁匠，但她们生活在僻静的村庄里，战争与这里的村民无关，她们表现得很勤奋，经常帮助村民干活，希望村民们能收留她们，这里的宁静确实让她们有种熟悉的感觉。

“直到有一天，她的同伴跟其中一个村民讲了昼甲的事情，有着全宇宙最强的防御力，当然村民没有让我们失望，他赶了四天四夜的路，找到了大将军，将黎明星人的事跟他们说了，将军下令抓捕她们。

“她们蜷缩在昼甲当中，然而，经过三百天从不间断的砍击，用着王国最好的长刀，昼甲难以避免出现一丝裂缝，他们往裂缝注射高效麻痹药剂，昼甲本来就与本体夜辉相连，成吨的麻痹药剂，尽管新陈代谢速度快，还是扛不住药效直抵脑神经。

“这三百天里，他们同时进行对昼甲的研究，他们用无数的特制银丝捆绑昼甲，将其尽力展开，然后用金属液体灌入，彻底覆盖内里的夜辉。

“再次经过三百天的捶打，他们将昼甲砸成薄片，然后做成一副副软甲，她记得同伴断气了，在她奄奄一息，即将彻底失去意识后，她回到了黎明星，可同伴没有跟着回来，她死在了铁匠手里。

“人类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聪明，他们会用尽各种办法来瓦解我们引以为傲的防御，夜辉本身就很脆弱，是黎明星人致命的弱点，只要杀掉夜辉，昼甲就是一件上好的防御材料。我安慰她，我们的同伴得到了解脱，至少她不用再经受混乱时间诅咒永恒的折磨。”

说到这里的山燕再次泪流满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