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霖撇撇嘴，借着敞开的里面那道门轻而易举看见何宁宁正在院子里走动，也不接卫云开的话，自顾自的问：“那是你闺女，长得还挺好看，她喜欢什么，我给多少见面礼？”

说着，还跟何宁宁招招手，何宁宁刚被教训过，哪里敢理陌生人，扭头去厨房粘着魏春玲了。
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

“带你一起发财啊。”

卫云开骤然站起身，做了个送客的姿势：“我救过你一命，你也别恩将仇报耽误我时间。”

秦霖第一次被人这么下脸子，心里很不好受，他是真心诚意想报恩，可人家似乎没有一点点感恩，可真是……

“我还没见过你媳妇儿呢？”

卫云开捏了捏拳头，面色不善。

秦霖吓一跳，步步后退，还不忘贫嘴：“有话好好说，别打人啊，我这就走还不行？”

他是真想见见宋月明，也不知道她又会说什么话，他提前避灾避祸，有个预防。

秦霖被赶走的不甘不愿，明摆着我还会回来的，卫云开暂时没搭理他，关上门面房两道门去推自行车，他得跟农机站领导请一天假。

何宁宁喊了一句小舅，似是好奇他出去做什么，魏春玲拉住她，让她乖乖吃饭。

卫云开去农机站说了一声就回来了，路上碰见给他报信那孩子，小龙咧嘴一笑，带着大仇得报的喜悦。

“你下午去看看李国栋家里什么情况，别让人注意到你。”

小龙答应一声，但见他面色严肃，忍不住问一句：“开哥，他俩不会再出来吧？”

“不会，我不会给他们出来的机会的。”

小龙摸摸后脑勺就笑了，看起来憨厚老实，一点也不像会做出格事儿的人，他与李国栋的仇恨是在前些年刚记事的时候，李伟东带人到他家里胡闹，言语侮辱他姐姐，生生气死他在病中的母亲，这么些年，他一直等待复仇的机会，他长的老实可心眼儿活泛，又搭上卫云开这股东风，可算得偿所愿了。

卫云开与小龙相识是因为这孩子给他指过一回路，又是去年年尾卖鱼时将城郊院子租给他用的老人唯一的孙子，现在小龙跟他学点技术，日后好找工作，二人年龄差了有十岁，但关系不错。

“吃饭了没？”

小龙点点头：“开哥，我自己会做饭，你别操心了，我先走了。”

与他分开，卫云开回家去，宋月明还没睡醒，他就坐在东间的书桌前写了点东西，等小龙下午过来交给他。

宋月明是被饿醒的，她中午饭没吃，又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，醒来摸摸肚子，简直手脚无力，连坐起来都困难，自然而然的喊了一句：

“云开？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好饿。”

卫云开推开卧室门，瞧见她精神奕奕的，不像是中午那会儿的神思不属，不自觉笑了，走过去将她拉起来：“想吃什么，我现在就给你做。”

“什么都想吃！”

“那行，先下床。”

宋月明啃着一个温热的包子，等卫云开给她下面条，简简单单的鸡蛋面，她吃了一碗才觉得活过来了。

魏春玲在一旁看着好笑又羡慕，她跟何鹏程刚结婚的的时候也是这样蜜里调油，后来觉得这么看着不大妥当，借故带着何宁宁出去玩了。

“还是别告诉春玲怎么回事了，我怕她心里不得劲。”另一层就是怕尴尬，她让人住下是有目的，会让人觉得不是真心实意留她住下。

卫云开点点头：“这两天歇歇吧，要不然……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我想说要不然回家看看，跟咱妈说说话，不过还是等等吧。”不得到李国栋父子罪名确实的消息，他不放心宋月明出去走。

宋月明先点了头：“那等你跟我一块儿回去。”

饭后，照相馆大门也没开门营业，宋月明还在考虑安全问题，一般情况下，照相馆两道门，开着外面那道，里面那道关上，不用担心外人看到院子里的情况。

照相时怕光线不对里间门都是关上的，如果她一个人看店，在里间给人照相，就不知道外间有没有人进来，如果有人跟李未定似的进来躲在门后，没有注意的话真就看不见他。

不过也就剩这段时间，刚好是冬天了，可以在门外挂一道防风门帘，顺便给门帘两角寄上铃铛，人来了掀动门帘就能听到声音，等到明年开春就不会是她一个人看店，等到到时候再做两扇纱窗门，出来进去都有个动静。

她将这想法说给卫云开听，他欲言又止的。

“你不想让我开店了？”

卫云开没敢点头，但确实有那个意思，“我怕你累着，一个人顾不过来。”

宋月明耸肩，店里的工作一个人都能忙得过来，她没想雇一个人，专业人士人家看不上她开的工资，高了她又不愿意给。

“就年前这一段时间，年后就不开了，到时候我就专心养胎，我觉得这儿治安会越来越好的，总是在进步的嘛。”

“……行。”还是得尽快让那些事尘埃落定。

李家

李国栋的妻子崔连芳正在家里坐立不安，养尊处优连个茧子都没有的双手扭在一起，脑子里不断猜想，李国栋一连两天没有回家，该不会和哪个小妖精胡混去了吧？

等了晚上，李伟东也没回来，冯静也来问她。

“我哪儿知道，你自己男人你不看好他？”

冯静是新媳妇，但也知道这婆婆是李伟东的后妈，因此平时都是带着轻慢的，这会儿被她怼回来心里不忿，嘴上也不客气：“那你不也不知道爸去哪儿了？”

崔连芳怒了，李伟东不给她好脸色，冯静凭什么？

她很不客气的回个眼刀子：“别在我面前碍眼。”

冯静长得漂亮，却不大得李伟东欢心，崔连芳怼起来没有丝毫顾虑。

“你，你，我等伟东回来再说！”

崔连芳心里冷笑，自从李伟东第一个媳妇死了，他就天天魂不守舍的，人家都说李伟东痴心、挂念亡妻，但她知道，李伟东不过是心虚作祟，噩梦里醒来都喊着，小雨小雨……

不过，崔连芳想起来今天傍晚出去买菜，进进出出遇上几个邻居神色都怪怪的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
到第三天，李国栋还没回家，崔连芳打算第二天早上去他单位找人，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，崔连芳不大耐烦的去开门，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挑这个时间来拜访，怒气冲冲的开了门，在看到门外来人时有瞬间的安静。

是熟悉的公安制服。

“你们干什么？”崔连芳并不认识这些人。

对方拿出一纸搜查令，上面写着李国栋的名字，至于后面的字崔连芳瞟一眼就不知道怎么办了，脑子里天旋地转，怎么会这样？怎么会这样？

“请你配合。”

门内听到动静的冯静出来了，见到这么多公安进来也愣在原地，崔连芳呆呆傻傻的让开身，几人陆续进来，直奔李国栋和崔连芳的卧室。

“妈，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
崔连芳根本不愿意理她，还问怎么回事？能是怎么回事！这个家马上就要完蛋了！卧室里头放着什么东西，崔连芳再清楚不过。

床下翻出的钱和金条都捆起来，冯静靠在墙上，身体却在不断下滑，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！

完了！冯静在一旁看着悲从中来，她刚和李伟东结婚，就出了这样的事，以后该怎么办？

崔连芳最惦记的无非是在市里上学的亲生女儿李佳佳，不能让她回来见到这一幕，得给她拍电报、打电话！

陆陆续续的人来了又走，李家被查封，崔连芳和冯静只得搬到别处去住，别处的房子比这里小得多，不对，也不知道那房子还能不能保住。

离开的路上，崔连芳碰到人聊天，音量不大，却也不背着她。

“李家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
“啧，还能是咋回事？”

“听说也被请过去调查了，他前阵子天天去寄信，这不会是他举报的吧？”

“那说不好，听说立功了就能升！”

崔连芳听的半懂不懂，她年轻时候长得漂亮但没多少文化，平时根本不看报纸，要不然也不会别人都知道了，自已还蒙在鼓里，此时此刻想到的就是不能让刘战伟家里好过，不过是扒着自家才有今天的好日子，怎么能让他背叛自家？

刘战伟做过什么好事儿，她可是知道的，就连他媳妇宋卫兰的工作怎么来的，她也知道！

是以，等到崔连芳也被带走调查，她又死死咬着刘战伟一家不放，她经过大事，生下李佳佳就在家里闲着了，根本不知道调查手段，三说两不说，就把李国栋隐瞒的一些事情给带了出来。

与此同时，李卫东的前丈母娘一家来公安局报案，说李伟东打死了他们怀孕的女儿，给她闺女的王晓雨检查的医生可以证明王晓雨因殴打难产，而邻居都可以作证，但去年报案的时候是被人给压下来了，以及另两位事主报案称李伟东持抢，蓄意杀人。

每一件都是证据确凿。

审到蓄意杀人这一桩，李伟东已经被反复审问弄得心力交瘁，可听到内容还是忍不住睁大眼睛，宋月明骗他！

“我要见她，和她当面对质！”

“安静！先老实交代你的问题。”

既然进来了，李伟东就没有可能指挥别人做什么事。

况且，这两位事主并无意追究蓄意杀人，重点在于，李卫东在休息时间非法携带抢支外出。

很快，走马上任了新的局长，李国栋父子俩的案子要再经过法院判决，无外乎是吃枪子的下场，曾经与李国栋来往严密的人，也被拔出萝卜带出泥，他用过的下属也是如此，刘战伟交代所做之事后也被收监，消息传出去时，正好赶上钱有才的老娘又去饼干厂闹。

几次三番的这样，领导彻底不能忍受，让宋卫兰回家写检讨书，另外着手查她在厂里有没有什么不轨行为。

小小的县城接二连三出现在报纸上，众人在震惊于父子俩手段的同时也忍不住咒骂！

宋月明看到报纸时松了一口气，兴许再过不久就是他们枪决的消息了。

照相馆照常营业，只是当那天在这儿拍照的大眼睛姑娘来取照片时，有点不自然。

宋月明直直盯着她，似笑非笑的说：“听说你对象真的在部队，你说如果我给他领导写一封信，或者去你单位告一状，你和他结婚的政审还能不能通过？”

强自镇定的姑娘一惊，抿着唇半天不说话，手里捏着照片想随时逃走。

“我、我，同志对不起，我真不是故意的，是有人来让我这天来照相，又把照相的钱给了我，我才那么做的。”她照完相心里奇怪，躲在一旁没走，悄悄盯着照相馆的动静，后来见到李伟东从照相馆出来，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去的，而不等她来取照片，李伟东就出事了。

“我心里也害怕，我和他就是远房亲戚。”她家里牵扯上李家本就岌岌可危，如果宋月明再去告状，她的婚事肯定不成了，就连工作也会丢。

“我求求你，不要告状行不行！”她膝盖一弯竟然跪下了。

宋月明侧开身，厌恶皱眉：“滚出去，别脏了我的地方！”

“求你，饶过我行不行？”

“如果你不出去，我现在就去找你们领导。”

这姑娘连忙站起来，转身出门的时候有一瞬间犹豫，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，过了一段时间借着工作调动离开小县城，很少再回来。

……

下午卫云开回来，宋月明将这事儿说了，其实她根本不知道那姑娘的工作单位，就算要报公安，还要找李伟东对接证据，但她根本不想和李伟东再有任何牵扯，只希望他赶紧死。

“她家是李家的远亲，但工作接触不远，估计她爸会被免职。”

宋月明点点头，饭后时间还早，两人出去走走，她怕孕期活动不够，身体素质跟不上，满三个月后，早上下午都会出来散步。

“明天咱们回家一趟吧？也挺长时间没回去了。”他说的是宋家。

“行。”

家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，赶上何鹏程生祭，魏春玲带着何宁宁回去烧纸了，他们想回家也不怕冷落这母女俩。

绕着百货商店和汽车站走一圈，快到家的时候宋月明忽然想起来秦霖还天天在县城晃悠。

“他为什么非要找你做生意？”

卫云开也头大，他就没见过这样自来熟的人，尤其秦霖还会围着宋月明不走，借着跟她说外面新鲜事的机会竟然赖着不走，就住在县城的招待所，半点都不像是急着去做生意的样子。

“他估计是想躲什么人吧，藏在这里不好找。”

宋月明想想也觉得有道理，秦霖这人来历不明，在没有了解之前，她是不希望卫云开和他深交。

进了家门，两人身上都是热腾腾的，宋月明坐下休息，等着卫云开端水来泡脚，闲聊的时候又说起来对未来的打算，住在这里肯定不是长久之计。

“你说现在往城里走的人越来越多，以后房子不得越来越贵，咱们要不要提前买上？”

往常提一句在市里买房子，卫云开总是不大确定，宋月明知道他是不确定短时间内能否升到市里，他为人懂得变通，但在职的这点坚持大概随了卫老爷子，在保证自己生活的基础上为人民服务，也不知道原文里，他是何时得到契机转变头脑，辞职从商的。

但这一次，卫云开点了点头：“提前买上也行。”

“唉，真的？”

“当然，市里的条件更好些。”市里相对安全，更先进，卫云开想，没必要拘泥于此，早早打算也是好的。

宋月明笑了：“那趁着还没下雪，咱们抽时间去市里看看？”

“行，我先给人写信帮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。”

“好！”

有那两条小黄鱼怎么也够一处房子了。

说归说，现实的还是早早睡觉，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，可以顺顺利利的去小宋庄，因为天冷，两人就没有骑车，而是选择坐公交车，也恰好车上有位置。

窗口的太阳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，坐下之后，卫云开就递给宋月明一颗糖。

怀孕之后，宋月明吃糖就很克制了，偶尔才会吃一颗，但在车上闲着也是闲着，就剥开吃了，不过从他手里拿过糖时无端想起刚定媒坐车来县城，他给她吃糖的场景。

“你当时对我什么看法？”

“那时候你话可真少。”

“现在呢？”

宋月明撇撇嘴：“差不多吧。”

这是在车上，两人说话也是小声来的，走到一半，卫云开忽然想起来，那天他骑着自行车往家赶，路上碰到的人似乎是宋月明在小宋庄的小姐妹，不过两人关系似乎不怎么好，而那女人当时喊了一句话，他根本没听清。

“月明，你……”

“怎么了？”

卫云开有心想问问这按时，但看宋月明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，又把话给咽回去了，还是别打扰她此刻的好心情，话音一转：

“坐车难受吗？”

宋月明奇怪的摇头：“不啊。”

她怀孕后又不是只坐这一次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