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姿言微微抿唇，不卑不亢道：“无奈之下，拿相爷当挡箭牌，实在抱歉。父皇若是将我赐给魏泽昊，那魏泽昊一心报国，怎甘心做个富贵闲人？本公主本就无依无靠的，不被他捏死才怪。赐婚圣旨一下，本公主早晚都得死，不过看什么死法。若是公主薨逝了，他便不用娶了。或者若他善心大发，便是名节毁了。我也想活命，还请相爷看在我恰巧救了你妹妹的份上，给我留条活路。”

活路？合着嫁给他就是死路一条？

他吃人？

裴凉卿打量她半响，见她那一脸不情愿，心中有股腾升的怒气上蹿下跳，他语调微凉，戏谑道：“下官名气都被殿下搞臭了，全天下皆道我是个不负责任薄情寡义的流氓无赖，这会儿，又不愿意嫁给我了？”

宋姿言：“……”。虽然她确实对往他身上泼脏水感到抱歉，但他裴相爷的名气臭，是因为她么？还不是因为他不折手断？！

“可我救了你妹妹，还请裴相爷帮我到魏泽昊与六公主成亲那时。”

裴凉卿俊眉微挑，所以她的美好愿景是：先利用他，万无一失之时，再把他一脚踹开，与她的如意郎君双宿双飞？

想得可真美！

“婚姻岂是儿戏？你若嫁给我，我可以纵着你让着你护着你，但你也不能有别的心思。我不想再让全天下人看我笑话。”

这要求，听起来合理极了，裴凉卿好似是个讲道理的人。竟还承诺护她宠她？宋姿言捏了捏置于膝盖上的玉指，得寸进尺地试探他的底线，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能否，不圆房？”

见他脸色倏地一黑，她立刻信誓旦旦地补充道：“你要纳几个妾室养多少外室都随你！我都帮你照顾得好好的！包括你的孩子们，我保证我都会好好照顾的！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！”

裴凉卿脸色更差了，吐了口浊气道：“行。”

宋姿言闻言，凤眸一亮，“那我们约定好的哦！不可以反悔！”

“嗯。”裴凉卿面色不佳地应声。

宋姿言笑逐颜开。

恰逢此时，有人策马而来，与马车一起跑着，禀报道：“相爷，封南坡那儿有数千流民暴乱，怎么处理？！”

裴凉卿道：“派梁肃去镇压吧。腊月快到了，刚好给良民们添顿肉。处理干净些。”

马车外的人，立刻领命，策马而去。

他的语气像是踩死数千只蚂蚁那般云淡风轻，宋姿言闻言，顿时从马车里跳起来，火冒三丈道：“那是数千条人命！你怎能如此残暴？！”

裴凉抬起眼皮，眼中一片淡漠，波澜不惊道：“暴乱就是暴乱，你不镇压，就会有数千数万的良民被杀烧抢劫。”

宋姿言当然知道，她气得是这种草菅人命的处理方式，都是因为饿肚子才会暴乱的！本来都是良民啊！

“就不能抚恤么？不能抓了关起来么？这般杀光也太草菅人命了！”

裴凉卿笑了，笑容中的凉意却让宋姿言脊背森森发寒。她猛然想起她怎么会觉得他没有那么坏的？这就是个踩着无数尸体无数骨骸爬到只手遮天之位的狠人！

他道：“银子呢？”

宋姿言道：“我有！”

裴凉卿挑眉，“给他们地方睡要银子，给他们吃喝要银子，看守他们要银子。不瞒殿下各牢狱一到冬日，连关犯人的地方都没有。挤不下了。关起来也是死。”

“我有！我有宅子，魏府刚赠的，你派人把守就行！”宋姿言道。

裴凉卿哈哈大笑，笑得妖冶诡异，道：“冬日要来了，百姓们聪明着呢，会效仿。届时，公主有几座府邸多少银子供他们食宿？”

宋姿言抿唇，拳头在身侧隐隐颤抖，怎么都不能接受，她眼中泛着雾气：“是因为我们大乾皇室与官员无能，才害他们饿肚子……就不能给他们条活路吗？”

裴凉卿却道：“国家危难，百姓当与国家共患难，就是饿死，也不能违法犯罪给国家添麻烦。小公主是觉得就因为自己饿肚子，就可以去抢劫暴乱？”

宋姿言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。可让他们饿肚子的是自己无能的父皇，是满朝文武治理不善，是北戎年年南下作乱。

她难过得浑身发抖，却不想就这么回宫，哪怕只是去看看。去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，才能知道她的国家究竟怎么了。

她的国家究竟怎么了，为什么前世万千将士，要为她的死而喝彩！

她抖着唇畔，坚毅的凤眸望向裴凉卿，请求道：“带我去。我想去看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