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身为医生的张泽雪来说，被一道电话叫走然后连轴转去做手术，是司空见惯的事。

因此，在三更半夜接到了那个秃头主任的电话，哪怕再如何不满，有什么意见，张泽雪还是得收拾好去加班，逢年过节，别人都放假，医生反而加起了班。

张泽雪的手术技术是医院里出了名的好，大家所公认的，所以主任也喜欢提携这个年轻机灵的小医生，因为年轻，学东西也很快，每次遇到什么问题，主任都会一通电话过来把张泽雪叫走。

说是年轻，张泽雪也是和医院的其他医生相对而言的，张泽雪是因为上学的时候成绩好，经常跳级，而大部分按部就班上学的医生正式工作的时候，都到了大龄青年晚婚晚育的年纪了，普遍不能响应国家政策，三十岁结婚都算是英年早婚。

人人都说医生挣钱多，但是只有医学生才知道学医就好像找了个富婆或者老头，人人都说过几年你就发大财了，但是只能看到同行发财，看着老登越活越精神，自己感觉却命不久矣，其中艰难只有自己知道。

钱多，事多，没假期，比起援建西洲的土木老哥强一点，但是不多，唯一的好处大概是不会还是实习生的时候就被抓进去顶锅，坏处就是偶尔会刷新医闹捅人，说这个病治不了就开始红温，感觉把医生当成了加血buff提供者，提供不了就是一刀。

从张泽雪正式工作开始，达成“寒窗苦读几十年，到头反被一刀秒”的gg结局的同事的数目已经快刷新到了两位数，同事们每天都在调侃自己说不准哪天就是其中的一员。

钱难挣，屎难吃，张泽雪再怎么不愿意在小年的晚上被从家里提溜走，还是得一边念叨千万不要是医闹，一边背上自己的包，迈着不情不愿的步伐走向了医院。

才工作几年，张泽雪就发现自己的长相朝着病人放心的方向开始发展了，不过在医生的群体中还算是能看，明明在读大学的时候，追求她的男生也是很多的——看着憔悴的自己，张泽雪一边换衣服，消毒，一边叹气。

但是今天的这场手术，手术室内的氛围格外的古怪。

张泽雪被推进手术室之前，都没有人告诉她要做什么手术，看到她过来，直接就拉进手术室，连问一句都不被允许。

这显然不合常理，不知道自己的手术是什么，就被拉进来，显得格外的离谱。

手术准备室内，张泽雪一边换手术服，一边竖起耳朵听旁边同样换衣服的护士们的窃窃私语，心中不免有些担忧。

“最近汉北又出现了传染病……”护士长的脸色显得忧心忡忡，她说道：“网上说，这种病是因为接触了核泄漏的水源等等，人类的基因受到了污染，军方已经封锁了泄露源头……”

张泽雪抬起了头，想说点什么，却直接闭上了嘴，说什么呢？说这不是核泄漏？起码不止是核泄漏？可是她又如何说自己是从哪里得知的呢？

“那可真是危险……要我说，人类早晚把自己给毁灭掉。”张泽雪应和道。

“可不是嘛，我母亲就得了污染病，他一直就在汉北，被发现受到了污染后，她直接被有关部门带走了，至今都没有消息，我这段时间忙得一直没有回去看她，不然被带走隔离的人就有我。”一个小护士也在小声道。

“……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。”一个医生道歉。

张泽雪想起自己的父亲，嘴唇上讽刺地扬起一丝弧度，换衣服的速度也加快了，今天晚上看起来很麻烦，连防护衣都是最高等级的，上次这样的等级的防护衣，还是致死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埃博拉病毒。

她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，她当时还是一个中学生，还叫孔泽雪，父亲孔连海就因为畸变被相关部门带走，那时候张泽雪就知道，孔连海活不下来了。

那是她过去十几年里，最开心的一天。

在进入手术室之前，张泽雪还是有些焦虑地看了一眼手机，微信置顶的人给她发了一个视频，很明显是偷拍的角度，很颠簸，黑夜里穿着黑色制服，拿着防爆盾的特警围着什么，冷光照射在盾牌上，折射出让人心悸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