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节目录 第章 楔子(1 / 1)
作品:《兴亡云烟事》野阔天清,月明如霜。漠漠荒野之上一座军营森然矗立。旌旗猎猎,随风舒展,火光烁烁,人影幢幢。不时有巡哨士兵走过,又很快隐没在黑暗中。已是九月,天寒露重,但还是有许多士兵席地睡在火旁。睡不着的兵士呆呆看着火光,似乎正看着战死沙场的袍泽兄弟的身影。疲惫与厌倦湮没身体,没有人说话,身边除了鼾声,便只有从远处传来的更点的声音,亥时二刻了。
整个军营只有中军帐中还有烛光。帐中铺着毡毯,矮几上摊着一张破旧的羊皮地图,两盏油灯压着地图卷起的边。矮几四周还有四只烛台点着烛火,但却还是有些昏暗。五个人席地而坐,没有人看地图,地图上的东西早已熟记于心。
中间一人三十岁左右年纪,方面大耳,髭须齐整,长发在头顶松松挽了一个髻,扎着青色头巾,披着月白棉布长袍。眉头紧锁,面容疲倦,目光焦虑之中却也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坚毅。
这人便是这支兵马的主将,郑国禁军龙骧军左骁卫角营统制使,姓陈名封字崇恩。其余四人身着轻铠,未戴头盔,围坐四周。俱是面色凝重。一时无人说话,帐中只有烛火“毕波”之声。
少顷,陈封抬起头来,轻咳一声道:“孝正,你说说吧。”
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将领应声道:“是。”
“诸位,现今的形势诸位都清楚。”这年轻将领姓陈名肃字孝正,是陈封族弟。“我军困在这里已经五日了,身后是独水,正值涨水期,水流湍急,无船难以渡水。水北数十里荒无人烟,更近北燕国境,实是九死一生之地。身前回沧州之路上,两营燕军分守要津,我军兵寡士气不振,突围极难。更兼找不到大军主力,没有援兵。此刻......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。陈封挥手道:“不必隐瞒。”
陈肃拱手道:“是。”转头接道:“更要紧的是粮草,目下粮草已将尽,若将士们每人每日五两粮米,也只能坚持两日,若要将士们吃饱,只怕......只怕一日也难以支持了。”
陈封目光扫视几位将领道:“连日来都没有计议出结果,不能再等了,无论有几分胜算,须在今夜计较出一条出路来。”
那黑脸虬髯将领应声道:“统制,我军现下四镇共有两千两百余人马,燕军两营也不过六、七千人,前日我便说,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,不如集结全部人马集中突围。统制你选一个方向,我等奋力拼杀便是。拼他个鱼死网破,也未必便败。便是敌众我寡,我等也誓死保着统制突围出去。若当真突不出去,大丈夫战死沙场,马革裹尸也无憾矣。大伙说说,这事可行否,若可行,我老黄第一个冲在前面。”这人姓黄名梃字行梁,本是匪寇出身,拉起百余人队伍打家劫舍,占山为王。后为陈封剿灭。陈封惜他勇武,将他收在账下,一直提拔到如今做了禁军观察使。他感陈封提拔之恩德,每逢战阵,必冲杀在前,乃是陈封账下第一勇将。
陈封微微一笑道:“行梁胆识过人,志气更是难得,只是连日大军败阵,众将士退到此处,早已没了士气。只恐突围不出,白白折了姓名。似保我陈某突围这等话切不可再说。众人跟着我,便如同我的家人兄弟一般,我如何能为个人安危,舍弃你等而去。”说罢长叹一声,黄梃也不禁垂首黯然。
另一将领周严道:“老黄说的固然不错,但这是不得已的出路。即便要突围,也得计较出一个折损最小的法子。现下三条退路都有燕军把守,左路一军守在秃顶子,大约两、三千人马,右路守邵原的也有两千余人马,中路平安集的守军却只有一千多人。燕人必是以为我不敢走中路突围,是以中路人少。只是燕贼这三处营寨却扎得极好,左右两寨到平安集都不过三四十里,快行军不用半日便能赶到。我军若从平安集突围,只怕要陷入燕贼陷阱,然若不从平安集突围,秃顶子和邵原皆是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,要突围也是极难。只平安集地势平缓,易于突破,却又易于陷入左右夹击之境。”他话虽说得绕来绕去,意思众人却听明白了。
周严又接道:“以末将之见,不若我军分兵三路,统制率孝正,老王走中路平安集,有骑军易于快速突围;我和老黄各率军走左右两路,教燕贼分不清我哪路兵多,哪路兵少,不敢轻易支援。我军吃饱喝足,奋力一战,定能突围出去。”
黄梃亢声道:“老周这法子也还不错,大家拼死杀一场,生死各安天命。”
陈封叹口气道:“润安这法子也是要舍了你与行梁的性命,保我突围出去呀。”
陈肃道:“润安这法子只怕也难以突围出去。我军人数本就少于燕军,再分兵三路,就更是众寡悬殊。左右两路各五百余人马无异于以身饲狼,便是中路这一千余人马也会陷入左右前三路合围,虽有骑军,奈何燕军骑军也不少,并无优势可言。何况燕军斥候颇多,若是得知我军兵马分配,等在平安集的便不是一、两千人马,而是四千,甚至五千人马。我固知润安舍身保主将之意,然此法胜算太小,徒损我将士性命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