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的是，心善人哪有那么多，没有谁会莫名去帮一个小叫花子。

但美貌是福亦是祸，他模样好，即便脸上都是脏泥，也瑕不掩瑜，在他在街巷流窜几日后，被一个男人盯上。

那个男人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买卖的，他发现钟黎后，只想着让他去做娈童，将他卖给一些变态的权贵，于是他将他带走，给他梳洗打扮，打扮成了一个姑娘。

“好看，真好看，男童身，女童貌，你值大价钱。”

他一开口，钟黎就隐隐犯恶心，他懵懵懂懂的，也意识到了他绝无好心，但是这副女孩的打扮……倒是能很好地躲过于都督的人。

于是他故作乖巧，“可以再上点那个吗？”

“哪个？胭脂啊？”

小钟黎点点头。

“嘿，你个小叫花子，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。”

小钟黎让他放下戒备来，道：“能不要饭真好，你是我的恩人，只是我家中还有两个弟弟在城外乡下，食不果腹……”

那人贩子一听，觉得天上掉馅饼，还是肉馅的。

“我的好乖乖啊，你带我去找他们。”

小钟黎忍着恶心，道：“好。”

出城时，官兵们见他是个女孩，果然没仔细检查，就让他走了。

到郊外之后，一个人贩子如何能看得住他，他寻了空隙就跑，后来那人贩子只找到他脱下来的裙子和丢掉的头饰。

但他没想到于都督做事如此谨慎，他为了以防有漏网之鱼，居然在城外也放了些人手。

他急着换掉女子服饰，便暴露了。

那段日子，是钟黎最生不如死的日子。

京外山丘绵延，他为了躲避官兵的追击，什么草丛山洞都钻，猎人给野兽挖的陷阱他也抢着跳，白日躲，夜里藏，有时夜里听到一点动静，会胆战心惊好久，怕是狼是虎，但更怕是人。

他在山林里躲了一个多月，受了很多伤，爬树摔的，野兽抓的，猎人的捕兽夹扎的……他本就还被巨大变故的创伤笼罩，又不得不为了活着而强打起精神。

小钟黎憋着一股劲，靠这股劲活着，一旦松了这股劲，只怕就生死有命了。

但他就算再聪明，也只能躲过一时，于都督说要掘地三尺，就是玩真的，他加派了人手，道是就算把整个齐南翻过来，也要揪出他这个不识好人心的。

身为齐南帝的刀，他平生第一次发善心，还有人敢不买他的账。

钟黎还是被发现了。

他卯足全力奔跑，跑到脚下绵软，跑到生无可恋，跑到山崖处没有路了，不得不纵身一跃。

这一跃，不仅没死，还开了新生。

陆霜与他骑着马并排而行，听他讲了这些，叹道：“果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，柳暗花明又一村。”

她说着看向钟黎，倾身过去小声道：“大都督来救我的时候，我也是这种感觉。”

眼前女子笑靥如花，头上的高马尾率性飘逸，她什么都不用做，只需沐在这春日暖阳下，就让人觉得熠熠生辉。

钟黎听她这么说，嘴角微扬，笑而不语。

又行了一会儿，陆霜突然道：“难怪之前住在林子里时，你说你怕，我看着不像撒谎，原是有这么一遭过往。”

“过往还有许多，阿焰还会知道的，也会记起来的。”

多绕了一座城，又进了一座山，那举世闻名的尘烟道观便出现在眼前。

道观很大，来往的人也多，但都只在道观前殿，钟黎带着陆霜直接走了侧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