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中的车驾走得又稳当又轻快，不多时便停在了相府大门口的一对石狮子前头。因她是奉了圣旨打从宫里回来，于相府而言那可是莫大的荣耀，因此安老夫人和安辅序携着相府众人等在外头，瞧着也是十分看重她的模样。

安如是不愿与他们虚与委蛇，托辞说身子不舒坦，也就径直进了自己的院子。她原本便没打算在这儿久待，自然来往携带的东西也都是简素的，翠翠也跟着车驾回来，自然知道她和秦柯那回事，却默然不语，低头随着她的步子进了荷香苑。

安如是却未曾料到，甫一进屋子关上房门，翠翠便即刻跪倒在她面前。

“奴婢求小姐给奴婢一条活路！”

安如是心下一惊，马上回身去扶她双臂，“这是怎么说的？你忠心耿耿跟了我近两年了，我这个小姐也是个半吊子，一个庶女，在家惯是不受宠的……你我名义上是主仆，可我心底里实在当你才是我的好姐妹，这份情谊是胜过和安明雅、安璃月的同父亲生姊妹的。你少有事情这般求我，我能做到的定然用心周全，何苦让你这样跪我！快起来！”

可翠翠却神色复杂，摇头不愿起身。“求小姐让奴婢说完。”

安如是手下一迟疑，半晌才道：“说罢。”

小丫鬟双手撑着地面，眼中带泪道：“奴婢跟在小姐身边算不上久，但也实实在在快两年了，奴婢卑贱之躯，从小身世凄苦，让二娘送进大户人家家里换了糊口银子，这是奴婢的命，奴婢不怨天不怨地。后头进了相府伺候五姨娘伺候了一年多，五姨娘对奴婢非打即骂，奴婢没过过一天好日子，还以为这辈子不过也就这样了，直到五姨娘死后，奴婢被小姐您要了过来……”

她说着说着泪珠子滑了下来，安如是忙抽了袖中的帕子来给她擦，却听她接着说下去。

“四姨娘和小姐待奴婢就如亲人一般，奴婢无以为报，只能心里头发誓生生世世为小姐当牛做马地伺候，才能报得万一……奴婢能看得出来，王爷是真心的对待小姐，满帝都的贵族子弟，奴婢没听说有谁能像王爷这么真心疼惜女子的，奴婢为小姐高兴。但奴婢心知，帝君看重小姐，小姐心里头并不高兴，一入宫门深似海，奴婢也不愿小姐进宫受那样的束缚。与其入宫，不如跟王爷远走天涯海角……小姐许是也替奴婢考虑过，您若真能随王爷远走，带着奴婢怕有所不便……”

安如是听到这里，双手握成拳攥了攥，低声道：“你若是想要离开相府也成，我虽说没有能耐，却也尽力为你安排。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头多有不便……”

说罢擦擦泪，将地砖翻开，夹缝里放着阿贺这两年替她在外头倒卖药材挣的一千两银票。

“我手里也不过就这些，加上包袱里的，大约不超过二千两，都给你带走。等你出去好好寻个人嫁了，两人开个铺子好生过日子，也尽够了……”

翠翠看着她手里的银票愣怔好一会儿，才叩头道：“小姐误会了奴婢的意思，奴婢是想，求小姐带奴婢一同离开……小姐身子虚弱，还需奴婢时时刻刻看顾着……奴婢方才说愿意生生世世在小姐身边当牛做马，这话全是出自一腔真心。奴婢没怎么读过书，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，只是求小姐千万不要抛弃奴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