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放下茶杯，唤道:“六姨娘身边的人都还牢靠么？我这边还可再调拨两个伶俐的。”

六姨娘捧着肚子不便蹲福，只将双手放在身子左侧做了个样子，道:“多谢老夫人心疼，怜儿这儿一切都好，身边的丫头环儿还算机敏。紫竹斋的姑姑都是老夫人用惯了的，若指给怜儿了，也怕老夫人这边看顾不到呢……”

倒还算会说话。

“你身子沉，日后便不必常来常往了，好生在自己院子里安胎便是，若劳累了伤了根本也不好，缺什么少什么便支使丫头上夫人那儿去要便是了……都回去罢，娴儿你留下，我有几句话交代。”

老太太摆了摆手，这请安也就算完了。

六姨娘由环儿扶着，捧着肚子回了自己的院子，倒也没怎么为了老夫人不冷不热不甚上心的态度不乐意。

阖府上下都知道，老夫人只偏爱大房生下的两女一子。这么多年下来，除了林承九曾经生下两个女儿，也没见其他姨娘诞下过相爷的子女，老太太也不怎么在意。左右这相府的基业，这大笔的家产，都要传到嫡孙安醇孝手里，任凭哪个姨娘再生下儿子，也不过是个庶出而已，将来做个闲官安置了，只要不给老安家丢丑便是了。

若是生下来是个女儿那更不打紧，早晚都是要嫁人的，庶出的姑娘许不到什么好人家，她更不求安如是那样的能嫁个什么有权势的姑爷，要说婚配好人家能给相府带来些助力的，也就安明雅和安璃月两姐妹了。她们的外祖父是前朝丞相，父亲是当朝丞相，即便是登了高枝儿进宫做皇妃，那也是理所应当的。

只是她这次回来，却听闻安明雅被陆家退婚的事京中皆知，而安璃月，在场的皇亲国戚青年才俊国之栋梁都知晓她未婚先孕，这还如何能迎她入门？

“娴儿，你过来。”老太太亲近地拉着姜季娴的手坐到主位上。

“娴儿如今，什么岁数了？”

大夫人道:“雅儿和月儿都到了该成婚的年纪，儿媳都老了，毛岁三十五。”

老夫人惦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半晌，才笑笑的道:“娴儿保养得好，说出去没人敢信你是三个那么大的孩子的娘，也不过二十五六罢了……”

顿了顿，又道:“你是知道我的，我是只认大房所出的嫡子嫡孙，别的管他什么四姨娘六姨娘，即便是生下孩子，有我在一日，她们也甭想盘算安家的家产，由你打理我老太太也放心些……只是雅儿和月儿出这么档子事，今后她们俩怕是在夫家也艰难，我是寻思着……你和序儿再要一个，醇儿还小，今后少不得给他铺平了路添个助力，哪怕是个女孩呢？好歹是嫡出的，只要能嫁个好人家，也算是将来推醇儿一把。”

大夫人脸一下就红了，跟涂多了帝都里卖的庆芳斋的胭脂似的，“娘说这做什么？儿媳都一大把年纪了，哪里能比得六姨娘，才二十来岁的年纪，给老爷添丁还不算晚。儿媳这个岁数再有孕，传出去岂不是闹笑话？”

老太太好歹多活了那几十年，耐心劝慰着:“什么叫闹笑话？长房长孙继承家产向来就是祖宗规制，咱们家这些个东西，那将来还不都是醇儿的？我是想着，若有个出息的兄弟或是姐妹，日后能在官场上助一助醇儿，哪怕是个女孩，她夫家能帮衬也是好的。庶出的是万万指望不上的，我是怕醇儿大了在官场上没个助力，单枪匹马的遭人算计……你不知道前朝那宫里的妃嫔，四十多了还能替帝君绵延龙嗣的也有呐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