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蜮众人见此一幕，面面相觑，便要飞身去救，却被底下沛然生出的一道佛力给震退了出去。

“鬼佛！”这一击，便连金丹期大成的欲明王都被轻易震慑，不是鬼佛出手又是谁来？

便在这一片迷乱的冀盼中，一道举世罕见的身影自喷薄的火海中迈步而出，踏着虚空走来，赫映众人眼帘。

在他步出地狱的同时，天地忽见橙红圣光流窜，刹那间阴霾散尽，天空放晴，破晓的旭日布洒下祥瑞天光，铺满猩红大道。

片刻，在他身后，突然涌出了大批的振翅飞碟，衔着昏迷不醒的祁龙轩，轻轻地放落在他的脚下。

众人齐身跪倒，泣不成声：“恭喜鬼佛世尊，修得十世圆满，得证大道。”

鬼佛怅然一笑，没有回应，缓缓抬起手张开，现出手心紧握着的一支骨箫，冥冥之中声识传耳，他的神念穿越了时空的壁障，来到了箫中的世界，见到了尸解道消，还未散尽的一缕残魂。

两人四目相对，许久无言。

他忽然讪然笑了笑，揶揄道：“老神棍，你似乎认不得我了？”

虚浮于混沌中的那道神识略迟疑了下，试探道：“你是……梵天？还是慧如？”

“我既是梵天，亦是慧如。”

“我不能理解。”

鬼佛抬头望天，似乎想起了什么，怅然叹道：“还记得那日分别，我对你说的那番话吗？”

叶云飞点头，道：“常是一边，无常是一边，常无常是中，无色无形，无明无知，是名中道诸法实观。”

鬼佛颔首，笑说：“我是一边，无我是一边，我无我是中，无色无形，无明无知，是名中道诸法实观。”

“哈哈哈哈！~！！”两人说罢，兀自放肆大笑起来，好似时光流转，一瞬间又回到了那段峥嵘岁月。

许久，鬼佛意犹未尽的摇头，似在回味着那场论道，淡淡说道：“无论是佛门秉承的以善度人，还是鬼道奉行的极恶成佛，其实都是错的，它只是针对世俗欲乐而言，不过是律身摄心的持戒修行，但佛陀示现的修道之路，其实是舍弃二边的中道之法，逾城出家，六年苦行，舍离世俗贪欲之乐，及见邪端极恶之苦，而不堕极端，脱离二边，才是中道之法。”

“是啊。”叶云飞慨然长叹，笑道：“正是因为听了你的这番话，才让我最终坚定的选择踏出那一步，也许在的道路上，能遇到像你一样志同道合的好友，是叶某一生的幸运，可我最终还是失败了。”

“我也确实应该感谢你的，若非当初你冥冥中留下的火种，我断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。”

“你成功了？”叶云飞的语气凛然惊觉。

鬼佛黯黯点头，却是沉声一叹：“只是这代价太大，是你我皆不能承受的。”

“嗨！”叶云飞晒然一笑，故作轻松道：“壮士由来，终须殉道，这有什么好难过的，只是临别之际，小弟心中尚有个疑惑。”

“你说！”鬼佛摆手相请，面露虔诚。

“你说佛门转世修行，难不在于修行本身，而在于如何能将十个不同的个体，融合为真正的一个人，娑婆世界自佛陀灭度万年以来，至今仍未出现过一位真正的觉者，你是如何做到的？”

鬼佛闻言，无由涩笑了下，似乎是有感于自己的这位至交好友，果然还是老样子，即使是明知尸解之后，再无轮回转世可言，依旧没有放弃对大道的求索。

他想了想，忽指了指自己，说道：“心物合一，心物是一。”

“心是心，物是物，心物合一，心物是一？”

“哈哈哈哈，妙啊，妙啊！”虚空中的那道残念默念了句，突然似乎悟透了什么，哈哈大笑起来，渐次消失在了茫茫虚空中。

“吾身舍利，具受无量，为利众生，受诸菩提。”他双手合十，悲诵佛号。

大梦恍惚，醒眼只剩斑驳，鬼佛怅然若失，眺望远天，静默不语。

忽然徐风吹来，吹响手中的洞箫，他目光看去，见到了悬系在上面的物件上，有一方玉牌吊坠，上面铭刻有字迹，喃喃念道：

青松涧，猿声辞故里。

茶马道，一眼路人稀。

当年海誓不复，

痴心错许，

几度伤别离。

“原来，这才是你不回灵修峰的原因么？”他对着虚空追问。

无人回答，却听风声息止，曾经熟悉的音容已渺，清泪渐残，惟有片片回忆，化作声声轻叹，散落遍地悲凉。